六姨来的时候还在小区的院子里面打了鞭炮,噼里啪啦响了好一阵子,响声没多大,但却是浓烟滚滚,恰好江边风大,吹得满跳街道都是硝烟,味道呛人难受。
方宁就笑嘻嘻的问六姨奶奶你买的是不是劣质的鞭炮。
被六姨瞪了一眼,恼怒了好一阵子,心里琢磨着是不是鞭炮受潮了?可是受潮也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啊,想不出头绪,只能归结于便宜没好货。
六姨的儿子洪惠平今年又回来了,剪了个短发,穿着简单,他去年把人打坏了,见机不妙就往东莞还是深圳一跑,受害则家属虽然报了警,但毕竟是小事,再加上方宁家说了一下,也没多管了。可是洪惠平不知道啊,还以为派出所会来人抓他,在仓皇的躲藏一年的日子后,悄咪咪的回家过年,发现没那么严重,泪流满面,发誓洗心革面不再惹事。
真洗心革面还是其他的,方宁不知道,但估摸着以后也就没那个胆子敢这样了,这是法律的时代,一切无视法律的人都是要遭到严惩的。
洪惠平没有驾驶证,但是他在外地替别人开过无牌面包车一年多,所以也想试试姑父的新坐骑。
方宁把钥匙丢给他,狐疑的歪着脑袋,看样子很是质疑,你一个连驾照都没有的人也会开车?
洪惠平在方宁的脑袋上敲了一下,硬拉着他上了车坐到了副驾驶室上,安全带一扣,锁得动弹不得。。然后连续两次发车,用力过猛堵熄了油门以后,方宁露出惊慌的表情,似乎在表示,我要下车!你根本不是老司机!
他才不会理会方宁那惊恐的表情,摸着崭新的方向盘,豪情万丈,“走走走!带你去防洪提边兜兜风。”
洪惠平驱车在防洪提边平驰着,悠然自在,然后方宁就看到旁边一辆辆车轻而易举超过了自己,最后连骑三轮车的老大爷也超过了,实在不能吐槽,“惠叔叔,你能不能快点?连三轮车都跑赢我们了,真是情何以堪?”
洪惠平讪讪,“我这不是刚上手嘛……”
他开着车子兜着风,围绕着防洪提绕了一大圈,尽量不去红绿灯路口,最后平稳的绕回小区。
这开车还真是要天赋的,洪惠平这天赋还真不算差,上手以后,很快就开的四平八稳,就是不知道开面包车开出的毛病,开车比谁都慢吞吞的,老远碰见了交警停着车辆在对面,吓得立马掉头就走,跟做贼似得。
他们回来以后,家里正好开始吃饭,方宁顺手从超市带了瓶可乐回来,他很少喝可乐,不过这个时候庆祝,也免不了要喝一点。
一桌子饭菜,大鱼大肉,让人食指大开,青翠欲滴,色香味俱全。
六姨举着酒杯对爷爷说,“姐夫家里是越来越气派,住了新房子,买了新车,开了新店,别的话我也不说了,祝你们生意也越做越大。”她说完以后,一口气喝掉白酒,那叫一个豪气云干。
方宁咽了咽喉咙,一杯五十多度的白酒就一口气喝完,还是挺吓人的。
六姨似乎是喝高了,红光满面,被奶奶搀扶到沙发上坐会,喝点茶解解酒,缓了好一会儿,还是满脸通红。
方微瞅了瞅,低声对老哥说,六姨奶奶是不是有高血压?我看她满脸通红,连耳朵都是红的。
方宁瞅着也有点像,就把惠叔叔拉过来,仔仔细细的问了一遍,得到的答案还真是高血压,犹豫再三,还是对六姨奶奶叮嘱多吃青菜,少吃点肉类食品,还有烟酒什么都不要沾。
六姨奶很无所谓,哪里会听方宁他们几个小辈的,觉得烦了,还倒说你的不是。
一顿宴席过后,大家痛快而散。
六姨奶还顺带从奶奶那里借了三千走了。
方宁瞠目结舌,说道:“奶奶你真是钱多了,怎么又把钱给借出去了,上次借了我们一万还没还呢!”
爷爷说,“算了,算了,今天也算是讨个彩头。”
方宁有些头疼,有一个一被妹妹哭就慌忙掏钱的奶奶,有一个走人情关系花钱如流水的爷爷,这日子过的还真有些艰难。
夏日炎炎,要是能够有西瓜解渴那就再舒服不过了。
爷爷和奶奶去了一趟老家,听说小爷家今年中了西瓜,本来六月份成熟的,中间有一趟雨水,瓜不甜,就等到七月份才正式拿出来。xǐυmь.℃òm
他们在后山也就是以前方宁家挖出来的大菜园子里种的西瓜,大概有两三亩地,这些西瓜也不全是自己吃的,还有些是准备拿到云柘庄上去卖的,农户家自己种的西瓜,绿色产品,比那些远处拖来的西瓜吃着要安全放心许多。
今天是采摘西瓜的日子,小爷特意通知了爷爷他们早点过去。到下午满载而归。
而方宁就躺床上做梦,明晃晃的天光落进来,让他的眼睛有些生疼。
他一动都不想动了,好像一条被抽干空气的咸鱼。
上午进行了一场极限跑步运动,跑了十五公里,回来以后,洗了个澡,就躺在了床上,过了一会儿,剧烈运动的后遗症就出来了,浑身都疼,肌肉酸痛。
方微做好了饭菜,叫老哥出来吃法,等了半响还没见他有动静,又进去看一下,见到方宁像咸鱼一样躺着就催促了两声,方宁半天才回应。方微无可奈何只能自己先吃饭,然后把剩余的饭菜放进锅里盖着,防止变冷。
“我出去了,曹颖找我去逛街,晚上回来。”
方微关上大门以后,家里就剩下他一个人,静悄悄的。
也不知道过了好久,他才恢复全身的力气。
一下午的时光,方宁无事可做,重新在书房里翻出了毛笔和墨水。
凝神聚气,全身贯注,看起来很有大师风范。
一顿运笔,龙飞凤舞,笔下龙蛇走。
在白色的宣纸上歪歪斜斜的写了半句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
诗是好诗,可是这字却是不登大雅之堂。
方宁拿着那写的跟狗扒一样的毛笔字在阳光粒子下端看半响,觉得写得过于难看,就把这张写满字的宣纸随意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里。
“再来!”方宁就不行了,这毛笔字就有那么难写。
一张一张纸被他揉成废团丢进垃圾桶。
眼看着垃圾桶里的废纸都快堆出来了,他终于泄气的承认,自己确实不是写毛笔字的料。
有些人天生就懂这些,比如程曦,这个女孩有着十项全能,会茶道,会围棋,会书法,会音乐,会武术……上天对这个女孩有着足够的钟爱。
一想到程曦,方宁则会想到很多……
想给她打电话,看时间还是中午一点不到,估计还在睡午觉,方宁也没去打扰她,哝咕了几声,出了书房,把剩饭剩菜热了,随便扒几口吃掉。
他心里有些烦闷,这股烦闷不知道从哪里而来,导致他上午狂奔耗费体能,中午欲求练毛笔字来静心,可道是心猿意马,岂能那么容易降服?
方宁换了件白衬衣,拿上钥匙,匆匆出门。
他骑着单车在烈日下行走,香樟连绵氤氲。
今天的温度适中,没有前几日那样晒人,骑着单车在沥青路面上行走没发出一丁点声响,这一段路也很少有灰尘,这就是油柏沥青马路的好处,远比那些水泥地要好的多。
他骑着单车在桥头行走,穿过书店,穿过老街,穿过车流,走过每一寸熟悉到不能熟悉的土地。
又来到浮桥上驻步,推着单车站在沿江边,两岸是垂杨柳,经过一个暑假的疯狂生长,柳枝已经垂到了地上。
浮桥的水是泪罗支流,对岸是平海大桥,此时还没几年以后壮阔,只有简陋的桥面,看起来如同这老城一样年老不堪。
方宁低头望着江面,一片碧波,被阳光照射,波光粼粼。
他知道那水底下的碧波是水藻,这条河上游有一个氮肥厂,虽说已经倒闭了,但以前不知道排污了多少废弃物到河底,这条江早就营养过剩了,水藻吸取了营养以后,疯狂生长,几乎霸占了整个降低。
方宁推着单车往江面走去,中间有一座木桥横跨着,把对岸的平海大桥连起来了,站在桥面上,往水底下看,可以看到水藻柔软的叶子在水底随着暗流摆动,像无数的头发丝,这也是许多人夏天在这边游泳溺死的原因,一旦被水藻缠上了手脚,谁也无法逃生。
由于这边没有开发,所以政府也没人管,清理河道需要很大一笔钱,有这笔钱还不如用到其他地方去。
方宁似乎有感,目光飞跃。
就看到对面走来了两个人。
苏小小和苏灿。
他们明显也看到了方宁,微微诧然,快步穿过木桥过来了。
“方宁!”苏灿隔着一段距离就打招呼,笑容永远是最无懈可击的。
“你怎么在这里?”苏小小狐疑的看了又看,看到方宁脸上微微动容,这才觉得他不是故意在这里等待的,说道:“程曦呢?”
“她还在睡午觉,等下要去上班,我闲着没事,推着单车在这边看风景……然后就看到你们了。”方宁耸了耸肩。
“好吧!”
方宁又仔细看了一眼两人,心里有些了然,难怪苏小小怎么先声问自己,有些先声夺人的想法,看样子他们两个是在约会,而后又被方宁看到了,脸上有些火辣辣的,更是不好意思。
“我们看今天天气不错,就叫她出来玩了。”苏灿道。
“你们玩吧,我看下就走了。”方宁还没有恶趣味到做电灯泡的地步,摇摇头。
“那我们走了。”
…
望着苏灿和苏小小两人离开的背影,方宁无限感慨。
在梦境里面可完全不是这样的。
那个梦境应该是苏灿的今生前世,他在高一的时候是不认识苏小小的,两人如同平行线,互不交集,等到高二以后,因为一次公交车事件,两人相识。
然后苏灿又和程仙子相识,并且迅速走到了一起,中间的过程,让方宁都说不清楚,或许这时间上真的是有两情相悦的事情。
再然后苏小小对苏灿暗生情愫,喜欢却又不敢告白,对于她来说有些东西是说不出口的,本以为就这样一直默默喜欢下去,直到高三毕业,可谁知道父亲的工作调动,意味着全家的搬离,去还是留,她别无选择,只能跟着父母离开这个落后的小城,追寻那三千里云和月。
高三那一年,应该是没有苏小小的那一年。
一个短暂的夏天足够改变许多,程可淑和苏灿之间似乎能够一锤定音了。
或许苏小小和苏灿再无交集,可大学以后,因为那个坚强的女孩,断了的线又牵上了。
方宁固执的认为那是月老喝醉了,让苏小小有了一次选择命运的机会。
原本就不可能的再次相遇,有无限种可能,却因为那个有着懦弱灵魂的苏灿,而在此终结。
苏小小是好女孩,可是苏灿并非良人。
他的爱永远只向程可淑开放。
那年的夏天,骑着单车唱着歌的小满足,天岳广场亲亲的一吻,浮桥上流过的泪,以后同一个城市生活的约定,似乎一直以来,就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正所谓:前尘往事,一切都是过往云烟。
方宁本不想去管这档子破事,可是看到故事的最后,苏小小在苏灿怀里哭,拥抱过后,淡淡的释怀,坚强的令人心疼。
这个坚强的女孩让他心里一紧,触碰到那柔软的神经。
方宁还依稀记得,一个让他印象很深刻的画面:“许多人隔着花海眺望这个女孩,她阳光明媚,四野绚婷,越过花海,在水一方。最终的结果不是湮没在花海里面,而是依然如同一颗璀璨的明星。但她又是孤独的。”
所以他选择用自己的方式帮她,希望能够改变梦境里发生的事情。
未来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或许苏灿和苏小小在一起,对程可淑又是另外一种残酷,又或许苏小小远走他乡,再也不回来。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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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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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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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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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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