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你身体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崔大夫放下毛笔,嗓音温润如玉。
“啊,是这样的……”
方瑶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毫无形象地掀起外衫透气,一颗脑袋在帐篷里四处张望看稀奇,就跟头一次进大观园的姥姥似的。
坐在对面年轻的大夫脸上蒙着面巾,虽已是深夜,但依然穿戴整齐,白净的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
他面前用木板支起的简易小桌上放着若干医书,未干的墨砚,以及一张折叠的黄色素纸。
那素纸被医书压住大半,只露出上面左半角,方瑶视力又好,一眼就瞄到露在外面的那唯一一个“奏”字。
她不动声色地快速扫过,仿佛什么都没看到,视线重新在帐篷里转了一圈,才将视线落在面露疑惑的崔大夫身上。
方瑶咧了咧嘴,嘿嘿笑了两声,凑近对方道:“崔大夫,我也没哪里不舒服,就是有一件事情,想和大夫商量商量……”
双方离得有些近,方瑶身上淡淡的霉味儿传入崔大夫的鼻尖,他有些不适地往后仰了仰,好脾气道:“大、大娘,你说话我能听到,你不必靠这么……”
他话未说完,只见方瑶突然拿出荷包,从里面小心倒出一个绿色的霉球。
方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崔大夫,邻村疫病都死了几十上百人,可李家村却几乎安然无恙,您就不奇怪吗?”
几乎是刹那间,崔大夫脑海中便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不可置信地盯着方瑶手中的东西,嗓音微颤:“这是……”
“没错,这就是解药。”
方瑶声音更低,崔大夫此时也顾不上许多,甚至主动凑得更近了些。
“这是咱们村里人无意中发现,数量有限,大伙儿一开始不敢往外说,就是怕自己不够用,被人抢了去,可你不一样,你……”
方瑶顿了顿,露出一副十分没有见识的穷酸样,紧张兮兮地问道,“你真的是皇帝派来的大夫吧?”
崔大夫压抑着内心激动,声音尽量温柔:“是我,我是皇宫里的太医,皇上特意派我来这里的。”
方瑶瞪大了眼睛,惊讶道:“太医呀,是不是很大的官呐?”
大祥国太医除了极少数,大多数品位并不高,更别提新入职的年轻医师崔大夫了,他有些尴尬地咳了咳:“……这些不是很重要,大娘,可否将你手中的药丸,给我一看?”
“当然,当然可以。”
方瑶嘴上这么说着,却并未真的将药丸交出去,一双眯眯眼乌溜溜地乱转。
崔大夫淡淡笑道:“大娘有甚要求直说便是,崔某尽可能想办法解决。”
够聪明,够直接。
方瑶暗道,这些皇帝身边干活儿的,果然没有什么纯良之辈。
她当即露出夸张又谄媚的笑,有些扭捏地拍了一下崔大夫的肩膀,讨好道:“还是崔太医懂得体恤民情,我、我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出来,一方面是想帮咱们皇帝分忧解难,另一方面也想换些钱财或者吃食……”
“那大娘您开个价吧。”第一次在方瑶身上体会到了山野乡村彪悍民风的崔大夫默默退开半步,避开了方瑶的魔爪。
“那就给我十斤米,五斤面,还有十两银子!”
方瑶早就打听研究过了,这大祥国的十两银子以前换算成软妹币差不多是一万元,可现在战乱灾荒还有瘟疫,粮食大幅度涨价,十两银子也就差不多一两千块钱的购买力。
她的要求不算过分,崔大夫虽然俸禄不高,也并未过多考虑,只是有些肉疼地说:“只有这一个药丸吗?”
方瑶算过,村里人好起来之后,药丸还能剩下十多颗,当然,全部给出去是不可能的,她又伸出一只手指:“一共两颗,这药丸儿大着呢,崔大夫您可不亏!”
崔大夫笑了笑,当即从随身携带的钱袋子里掏出一个婴儿拳头般大小的银元宝,放在桌上。
这银元宝表面发黑,周身还坑坑洼洼,破破烂烂,完全不像方瑶想象的样子,如果这么一坨东西掉在地上,她大概看都不会看上一眼。
方瑶有些将信将疑地拿起来,掂了掂,又敲了敲,最后忍着恶心放到嘴边咬了一咬,居然还真咬动了!
她这副模样落在崔大夫眼中,后者目光中极快地闪过一丝轻蔑。
“那谢谢崔大夫了,这事儿您可别和其他人说,要不族长可得怪我咯。”方瑶抬起头,这一次是真的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崔大夫自然是再三保证不会说出去,并且令药童将粮食装好,然后亲自将方瑶送出帐篷。
而在外面等了半晌的樊辰,终于看到两人春风满面地一起出来。
他表情复杂地看着猥琐大娘扛走了郦阳县令特意给崔大夫准备的粮食,然后临走之前还对崔大夫“动手动脚”……
“败类!”
他忍不住小声嘀咕,等方瑶一离开,就快步走过去。
“樊公子,你居然还未休息?”崔大夫其实早就看到了他,“太好就,我有事想同你讲。”
樊辰点点头:“正好,我也有事跟你商量。”
两人不约而同地瞟了一眼方瑶离去的背影,才先后进了帐篷。
一坐下,樊辰便道:“我查过,这村里的确有古怪,刚才绕村一周,果然无人狂症发作,崔大夫应及时将李家村的怪事禀告皇上。”
崔大夫笑了笑:“这是自然,我原是已写了奏折,打算如若明日村中无人告知真相,便祈求圣上降旨,采取强硬措施。”
“原是?”樊辰敏锐地抓住了重点,又想起那猥琐大娘从崔大夫这里连吃带拿的样子,顿时恍然,“刚才那个女的?她来找你难道是……”
崔大夫微笑道:“没错,她主动告知了我实情,并且拿那药丸换取了些粮食和银两。”
“啧啧。”樊辰面露嫌弃,轻哼一声,“果然是一个粗鄙妇人。”
崔大夫对方瑶见钱眼开的山野村妇形象也是微微不齿,闻言并未反驳。www.xiumb.com
很快,樊辰想起什么,又冲崔大夫拱了拱手:“那樊某倒是提前恭喜崔大夫了,有了这药丸,制出治疗疫病的解药自是指日可待。”
“哪里哪里,这还得谢谢那位大娘和真正制作解药的那位不知名的前辈。”崔大夫这才不好意思。
樊辰但笑不语,两人又聊了些话,察觉着崔大夫似乎面有焦色,他心领神会地告辞。
出了帐篷,他望着方瑶离去的方向,喃喃道:“这村里人倒是好运。”
如果崔大夫的奏折真的上报给了皇帝,按照皇宫里那老东西的古怪脾性,这李家村的人怕是讨不了好了。
没想到居然被一个眼皮子短浅的贪财村妇给主动打破了,真真是讽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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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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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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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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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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