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来了,当初所有抓这木姓老头儿的人,都是他特意派出的亲信手下。
而如今,他们都和老头儿一样,静静地躺在黑色的马车里,不能动作,不能言语。
江文杰吐出一口浊气,仰头望了望已经暗沉沉的天,接着跳下马,扭头对身后的士兵们摆摆手:“把兄弟们先抬进去。”
“是。”
士兵们掀开厚重的黑色车帘,将里面的人慢慢拖着,抬了出来。
前来帮忙的看守人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儿,提着灯笼上前一看,骇得手里一哆嗦。
他守了十多年的义庄,这两年每日见到的死人比活人还多,可像如此森然可怖的,还是头一次!
只见这些人的头皮被撕裂开来,有些地方一直延伸到下方脖子那里都没有皮肤,只有冒着血水的经脉和发白的死肉。
“让开,莫挡着道儿了!”
看守人连忙退开,提着灯笼帮忙照路,心惊地发现后面的每个人几乎都是同样的惨状。
江文杰沉默地看着这一幕。
义庄里提前备好了棺材,刚子他们都不是京都人,待家里人收到消息,尸体才被带走。
现在,他们只能留在此处。
“去找几个缝尸匠来,帮他们好好修整一番,重新入殓。”
“是。”
江文杰吐出一口浊气,转身走到了外面。
此时,衙门派来的仵作还有几个衙役到了。
几人和江文杰行过礼,便进去查看,很快,一人满脸震惊退了出来,“江副尉,这些人是怎、怎么死的?真的是那雪怪所杀?”
江文杰点了点头,目光不由看向一旁的长条板车。
这辆车和其他黑色马车不同,没有车棚,车身格外长宽一些,板车上面覆着一块黑布,下面是一个巨大的隆起。
看身影,得有一丈来长。
衙役咽了下唾沫,喉咙有些发干,“江副尉,这底下就是雪、雪怪?”
“是。”
江文杰不欲多说,那衙役连忙叫了其他同伴出来,众人过去帮忙,一同将板车推进了义庄后面的一个偏院里。
看守人点了两个灯笼挂在院中,可光线还不够亮。
一衙役干脆找了火把点燃,对仵作说:“老黄,你来弄,我帮你照着亮。”
仵作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汉子,身材还算壮实,他点点头,从身上掏出一块儿面巾系在脸上。
帮忙的几个衙役有样学样,也扯了东西捂住口鼻。
黑布一掀开,除了江文杰和他手下的那些士兵,其他人都惊骇得后退一步。
衙役举着火把,探头看去,“这、这世上竟真的有如此骇人的怪物!”
“快些动手,死都死了,还有甚好怕的。”一士兵忍不住催促道。
仵作只好上前,戴上手套,拿出家伙。
士兵走到江文杰身旁,压低声音:“副尉,后面还是莫看了吧,要不会好几日都吃不下饭。”
江文杰摇头。
他一定要看,到现在他都还觉得方瑶和樊辰他们的话跟天方夜谭似的。
精瘦精瘦的老头子,怎么会是面前这个一丈来高的巨大怪物?
那仵作虽开始吓了一跳,可到底是干这行的,再加上四周围拢了那么些人,很快便壮起了胆子,再次拿着工具靠近。
刀尖刚碰到雪怪微微挺起的腹部,江文杰突然开口,“先从头开始。”
众人有些莫名,但无人说话。
仵作倒是小心确认了一遍:“从脑袋?”
“嗯,把脑袋上的皮毛揭开。”江文杰一字一句道。
“小、小的遵命。”
仵作想起方才在义庄停尸房里面看到的那些场景,以为江文杰是同袍被害,心中恼恨,故意也要将雪怪剥皮泄恨。
手中的刀子比划了一番,放在了额头位置。
忽然,仵作身子顿了一顿。
“怎的了?”
一旁的衙役见他迟迟未动手,担心连同自己又被责骂,不由拧眉催促道,“老黄,莫让人家副尉等太久了些。”
江文杰摆摆手,说:“这是查案,不是杀猪,本来就急不得。”
“是、是……”
衙役点头哈腰,又凑到仵作身边压低声音问:“老黄,到底怎的了?”
仵作心情复杂,含糊不清地说:“有味儿。”
衙役一愣,连忙半蹲下来,果然,离得近了,一股淡淡的腐臭味儿便争先恐后地往鼻腔里钻,面上都挡不住。
他心里一跳,这分明就像是人畜死去多时发出的恶臭!
这天寒地冻的,没个十天半个月,不可能会这样,为何江副尉这些人都说是才死不久呢???
“怎么了?有何发现?”江文杰突然走了过来。
衙役登时心头一紧,连忙站起身,干笑道:“没、没事儿,老黄大惊小怪,他娘的人身上都还有味呢,这么满身毛的妖物身上,有点味儿不是很正常嘛……”
“是、是。”
仵作也低下头,连忙动起手来。
江文杰停下脚步,现在七尺开外的地方停下,暗沉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仵作手中的动作。
可仵作才动作没一会儿,忽然停了下来,慢慢抬起头。xiumb.com
衙役都烦了,忍不住恼道:“老黄,又怎的了?”
仵作声音有些发颤,“软、软的。”
“啊?”
衙役一时没反应过来。
仵作还在说:“里面有东西。”
衙役这才心脏猛然一跳,刚想说什么,却见仵作突然手起刀落,锋利的刀尖用力朝下一划拉。
皮肉被割开的沉闷响声过后,一滩红白相间的东西哗啦啦从雪怪的脑袋处的伤口涌了出来!
仵作连忙松开手,那东西如水一般顺着板车缝隙,噼里啪啦流到了地上。
空气中满是令人窒息的恶臭……
所有人惊恐地看到,那原是和西瓜那么大的雪怪脑袋,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瘪下去!
没一会儿功夫,雪怪脑袋的地方除了前后两圈白毛,已经彻底扁平了下去……
“雪怪的头、头没了!”
一个士兵惊恐地说。
站在不远处的江文杰脸色发白,胸腔剧烈起伏。
他看得清清楚楚,这雪怪哪里是头没了,而是整个身子都在慢慢消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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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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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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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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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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