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传来熟悉的嗓音。
“王员外,您怎么有空来这儿了,是有事找我和崔大夫吗?”
“啊,是木公子啊,方大师才入住府上,我准备过来问候一下,听说她没什么事,我就这要走了……”
外面你来我往的寒暄声逐渐变小,方瑶才起身推开门,碰上崔大夫提着药箱从旁边另外一间屋子里出来。
方瑶对这个温文尔雅的年轻太医还是很有好感的,主动打了招呼:“崔大夫,你又去忙啊?”
崔大夫盯着她那面具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讶道:“原来是方大师,你怎的也在这里?”
方瑶将王员外请她做法事的事情随口一说,又盯着崔大夫手里的医箱,试探着问:“崔大夫是要出私诊吗?”
崔大夫一脸倦色,摇摇头:“我本是奉皇上之命前来灾情治病问诊,这郦阳县虽没有疫症,但昨日的大火也伤了不少人,我等自然是不能袖手旁观的。”
“……”
方瑶顿时为自己曾经“诓骗”过这位医者仁心、悬壶济世的崔太医十两银子而默默自惭形秽。
她还记得,早上崔大夫来给姜氏和李家村村民们看病时,除了药钱,并没有收取诊金。
“方大师,若是无事我便先去了。”
“哎,别。”
崔大夫诧异回头,“怎么?方大师,你……你可是也有哪里不适?”m.χIùmЬ.CǒM
方瑶有点不好意思:“不是,就是我现在也没甚么事,也想跟你一起去问诊,说不定还能打打下手……”
一刻钟后,方瑶梳了个简单的发髻,脸上蒙着面巾,跟在崔大夫后面。
为了方便治疗管理,王府的伤患大多都集中在了一处。
崔大夫带的几个药童都在此处,有在院子外面烧火熬药的,有帮伤者换药擦身的,还有专门负责记录每个伤患的病症和恢复情况。
方瑶一来,几个药童就激动地看过来,有胆大的还嚷嚷着:“崔大夫,你可终于又找了帮手来,我们几个都快累散架了。”
崔大夫好笑地斥道:“莫要贫嘴,这帮手我都不敢随意使唤。”
他说着,便领了方瑶走进其中一间屋子。
这屋子没什么内屋外屋之分,一进去就是一条大通铺从头到尾,能有三丈长,床上躺着七八个伤者,或多或少身上都缠了绷带。
整间屋子里只有门,没有窗,方瑶才进去便能闻到一股霉气混合着浓郁的药味儿,还有病人身上发炎的伤口以及未及时处理的大小便的气味。
方瑶一进去便蹙眉,这屋子的卫生情况实在堪忧,和王老夫人那熏香满屋相比,可谓是天差地别。
“这屋里都是府里的丫鬟,你说的那个冬梅姑娘她就在最里面,你……你还是亲眼去看一看罢。”崔大夫指了指大通铺最里面,便退出了屋子。
方瑶手中端着药瓶,慢慢朝最里面走去。
一路上,她的耳边充斥着受伤丫鬟们的呻吟和啜泣。
“大夫、大夫,帮我看看,我、我好痛……”
“娘、娘,呜呜,娘……好疼啊娘……”
一个个年轻的面孔上满是痛楚,方瑶被她们叫得心一颤一颤的,可她真的无能为力。
终于走到冬梅面前时,方瑶屏住呼吸,都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冬梅一动不动地躺在最里面,没有一丝声息。
她没有穿衣服,身上、脸上全都裹着厚厚的绷带,只露出紧闭的眼睛和嘴巴,即便如此,还有发黄发黑的血水渗漏出来,看上去触目惊心。
如果不是药童说半刻钟前才去看过她的情况,方瑶都以为这里躺着的根本不是一个活人。
“你、你是方大师……”旁边一个女子坐起身,冷不丁地出声。
方瑶转头看去,惊讶道:“春杏?”
春杏双眸一亮,不由高兴起来,“大师,果然是你,你还记得我。”
方瑶记得春杏并未见过自己,而且她现在还戴了面巾,也换过衣服,忍不住好奇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春杏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略微得意道:“我从小鼻子就灵光,大师您身上有一股特好闻的味儿,刚从我旁边儿过我就觉得像您。”
方瑶:“……”
能在如此众多气味儿里闻到她的与众不同,果然很灵光。
不过,她怎么不知道自己身上有味道?!
春杏继续问:“大师,您是来看冬梅的吗?”
方瑶轻轻嗯了声,又看向春杏,“你呢?伤得重吗?”
“我、我挺好的!”春杏有些受宠若惊,抬起自己左胳膊,上面有一块巴掌大的伤,“这是后来府上走水了,我想起冬梅动不了,回来想救她,结果被门楣砸了下。”
方瑶心中一动,春杏和冬梅看起来关系很好,她本是想隐藏身份跟着崔大夫过来,趁机询问一些有关王员外的八卦秘史,现在看来,春杏也是个不错的人选。
于是在装模做样的帮春杏看了看伤口后,方瑶便试着问:“我给冬梅看完病后,你不是去找了崔大夫吗,他是怎么说的?”
春杏并未他想,只是左右看了看,招招手示意方瑶近一些。
方瑶将耳朵凑过去,春杏悄声老实道:“奴婢去找了,崔大夫不在,那位木公子说帮我传话,还要让我暂时不要将此事声张出去,连老爷跟姨奶奶都不行。”
果然就是那个家伙。
方瑶暗自嘀咕,春杏又说:“他还说,若是奴婢将这传出去,就让我见不到明日的太阳,奴婢胆子小,一直都不敢声张,直到昨日……”
方瑶咬牙:“……”
这姓樊这么爱恐吓懵懂无知又无权的小姑娘,果真有够恶劣的。
“大、大师,我昨日就算帮您说话时,也不敢提那木公子的名号,您莫要告诉别人,是我跟你说的。”春杏说完,有些紧张地望着她。
方瑶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吧,你跟我说的话,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春杏这才抒了口气,又指了指旁边的冬梅,苦涩道:“崔大夫说过,冬梅是没甚么指望了,就等着熬到她家里人赶来,亲自给她收个尸。”
方瑶知道,像冬梅这种全身重度烧伤的人,就算是她那个时代,也很难活下来。
她叹了口气,又问:“那你知晓冬梅是怎么变成之前那样的吗?”
春杏有些害怕,用口型比了比,可方瑶看得清楚,分明就是在说……
嗯?
柳姨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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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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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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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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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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