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省的傍晚华灯初上,街道的车鸣声震耳欲聋,晚风依旧带着点白日里的燥热,透过未关的窗户吹进室内,窗帘微微晃动,窗外下着绵绵密密的细雨,雨丝斜织着滴落。
手机在床头柜上“嗡嗡嗡”地振动个不停,被子里的人显然被手机吵醒,烦躁地轻啧了声,摸索过手机接通,声音透着显而易见的不耐烦:“有事?”
对面看见电话通了还有些意外:“大小姐,看看啥时候了?还来不来啊?”
云洛勉强从人声嘈杂的手机中识别到谢楚的声音,细眉微蹙,刚睡醒的嗓音略带沙哑:“去哪?”
谢楚被问的懵了一秒才理解她的问题,一脸无奈:“要我说云洛,鱼的记忆也没有你这么鱼的。”
听见云洛的名字,其他人目光都转过来。
丁瑞对着谢楚无声询问:“不来了?”
谢楚摇摇头,似是叹了口气:“约克酒吧,其他人都来了就等你了,诶云洛,睡懵了吧你,是不是我不给你打电话,你还打算睡到明年啊,麻烦你看看外面的天,何年何月何日知道吗?不是我说,就你这记性……”
云洛没心思听他叨叨,直接开口打断:“行了闭嘴,这就来。”
挂断电话,谢楚将手机放回矮桌上,嘴里还不忘数落一两句:“就她这记性也不知道能记住个啥,我怀疑转学之后过不了多久,她就能把我忘了,你们说她是不是缺块脑子,记性怎么能这么差。”
丁瑞嘲笑他:“楚哥,等咱将成绩和洛姐的成绩肩并肩的时候,再说也不迟。”
谢楚:“怎么?我成绩哪不好了?”
另一人憋着笑:“楚哥,您成绩好,您成绩比我们所有人都好,就是和洛姐的比啊,那是一个天南一个海北。”这人边说还边指了指天和地。
说完其他人爆笑不止,谢楚笑着给了他一拳。
……
手机屏幕熄灭,室内瞬间恢复昏暗。
云洛打开灯,刺眼的亮光照的她微眯了眯眼,适应了会灯光的强度,掀开被子下床。
低头微俯身寻找拖鞋,衣摆被动作牵动,露出了一截白嫩纤细的腰肢,略显蓬松的发丝软塌塌地披在肩头,皮肤偏冷白色,在灯光的照耀下更显透白。
没找到拖鞋,索性放弃寻找,迷迷糊糊走去洗手间洗漱。
墙角的落地镜倒映出女孩的全身,身材清瘦有度,腰肢盈盈一握,腿型笔直且修长,白净的脚丫无声踩在地板上。
坐车来到约克酒吧。
广告牌上嚣张狂放地写着“约克吧”三个大字,字的周围散发着彩色的灯光。
进入酒吧内,喧嚣声与外面的寂静隔绝开来,像是两个世界。
室内闪烁着五彩斑斓的灯光,强烈的鼓点震动着人的心脏,人群在喧闹的音乐中放肆舞动,卡座里充斥着纵情的笑声,觥筹交错。
灯光忽明忽暗,晃着人眼,身边男男女女推搡着舞动身体。
云洛擦着缝隙慢慢往前移。
路过一个卡座,猝不及防被身后跳舞的人撞上,步子趔趄一下,膝盖直直磕上旁边桌子角,身子往前倒去。
她下意识伸出手,扶住坐在卡座边的一个人的肩膀,勉强稳住身体。
发尾滑下来扫过这人的侧脸,发丝间淡淡的花香味沁入鼻翼。
“抱歉。”云洛歉意地点点头,起身离开。
封肆视线移过去,女孩很快隐没在人群,侧脸仿佛还残留着些微痒意,他抬手轻轻蹭了蹭。
……
“嗨!这呢。”谢楚看见云洛的身影,站起身朝她挥手。
云洛大老远就注意到谢楚一头骚气又醒目的金毛,走过去视线盯着他的头发:“头发什么时候染的?”
谢楚咧了咧嘴,自觉很帅地抬手揉了揉:“新发型怎么样?给个评价。”
云洛嫌弃地摇摇头,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太、马叉虫、了。”
谢楚噎了一下,正要说什么,丁瑞趁他开口前赶忙阻止:“没事哥,哥,帅的,还是帅的。”
丁瑞也没瞎说,谢楚长的是挺好看的,属于那种清新阳光型的,皮肤也天生就白,笑起来更是乖乖崽,就是那种,去吃饭食堂阿姨都不带抖勺的。
不过云洛看这张脸看了十几年,已经免疫了,帅不帅的她说不准,但是他不开口说话还是挺顺眼的,只要一张嘴和你理论,就可能会让你怀疑人生。
谢楚不服了:“不是,我哪骚了?”
“就这啊,”云洛对着他的发型挑了挑眉,“还不承认。”
谢楚不予理会,自顾自的整理新发型:“我看你就是见不得我帅。”
一人开口:“楚哥,跟洛姐理论?你怎么敢的?”
紧接着就有人附和:“可不嘛,楚哥,怎么敢的?大概是多块脑子吧。”
话落众人又是哄堂大笑。
旁边卡座和云洛这里的氛围截然不同,严肃的像是在谈什么国家机密。
封肆半瘫进沙发角落里,懒洋洋地翘着腿,五官隐在阴影中,不甚清晰。
转头看向热闹的这边,女孩在一众男生中显得突兀,披肩的乌黑长发,精致的脸庞,过分白皙的皮肤。
如果不是身在酒吧中,会让人毫不怀疑这是一位乖乖女。
……
闹到将近十一点,要散场时,一道声音将气氛拉回现实:“洛姐,什么时候离开啊?”
其他人将目光投向云洛
沉默半晌,云洛开口:“明天吧。”
“还回来吗?”
她没说话。
谢楚揽住云洛肩膀,打破沉默:“行了,来就提前打个电话,不来我们就去那找你,不就是北市吗,还怕我找不到?”
云洛弯唇:“就你这脑子,能买到票就不错了。”
“诶,别说我,你这记性要加强啊!别一回头啥都忘了,还有,陌生的地方别被人欺负了,打的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别犯傻一个劲儿往前冲。”
云洛反手拍了拍他胸口:“放宽心。”
正说着,冷不丁有个不太好听的声音插进来:“呦,这聚会呢?”
谢楚转头看过去,笑容一秒消失:“张咸,你来干什么?”
张咸没回,吊儿郎当地挤到他们周围:“奥,不是聚会,这是送别会?”
在座的都知道张咸和云洛结过梁子,此时看见他,都不约而同的护在云洛面前。
张咸看见这架势笑了:“干什么呢跟防贼一样,云洛呢?这最后的聚会也不请我来坐坐,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了。”
云洛脸上没什么表情,一个眼神都懒得给。
张咸带有痴迷的视线落在云洛脸上,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这最后一次见面了,一起开个房怎么样?也没有遗憾了。”
“你他妈说什么呢?”云洛还没开口,谢楚最先发怒了,“管不住自己的嘴是吧,逼叨个什么玩意儿!”
张咸依旧笑着:“这么激动干什么,我们这圈子都是这样玩的,‘女霸王’没体验过?”最后一句话是看着云洛说的。
“傻逼吧!你找死呢!”谢楚变了脸色,挥起拳头就想上去招呼。
这边的动静稍大,周围有人已经看过来了,封肆听见动静也转头看去。
云洛拨开挡在自己前面的人,走出去拦住谢楚,看向张咸,下巴朝门口扬了扬:“出去说?”
抬脚率先朝门口走去。
谢楚刚想跟过去,云洛稍冷的声音传来:“别跟过来。”
封肆一直观察着这边,见人走了,他侧过头跟旁边的人说了一句:“我出去一下。”
……
酒吧外面隔离了室内的嘈杂,此地显得十分寂静,雨点轻轻点在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空气格外闷热,散发着雨水的潮湿。
昏暗的角落里,云洛抱臂站在张咸对面。
“想清楚了?”他边说边凑近云洛,伸手想要摸上她的脸。
云洛猛然抬腿,膝盖撞上张咸的肚子。
没想到云洛会突然出手,他来不及反应就感觉肚子一阵抽疼,双腿发软,捂着肚子靠坐在墙角边。
云洛弯腰拽着他的衣领,冷声道:“张咸,我说没说过离我远点!”
封肆出来就看见这场景,女孩单手拽着对方的衣领,黑色的T恤衬得袖口下的肌肤更显透亮,秀发从肩头滑落,遮住了女孩的侧脸,看不见任何表情。
“是不是我没对你出过手,你他妈不知道自己是谁?”
张咸疼得嘴唇发白:“假清高个什么样,一个孤儿拿什么乔呢?”
下一秒,拽着他衣领的手改为掐着他的脖子,右手随手从旁边拿过一个啤酒瓶子,敲碎底部,瓶底四分五裂。
云洛已不像刚才云淡风轻,此时眼神又冷又狂,笑容恣意,好似下一秒就能让他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眼神发狠偏勾唇一笑:“孤儿?听过没有,孤儿无依无靠,孑然一身,动起手来你连哭都找不到地方。”
她的声音像是裹上了冰渣,手里的半截酒瓶在他身前隔空比划。
张咸发怔,他没见过云洛出手,只是听学校里人人都传云洛打架狠,堪堪到了疯的程度,但是光凭想象,也想象不出来到底有多疯,还有人说过不要在她面前提“孤儿”这俩字,不然下场很惨。
可就算这样,照样有不少人想要试试她的底线,又美又野的女孩,谁都想跟她产生点瓜葛。
但是这一瞬间,张咸被云洛身上的戾气吓到了,脸色苍白,一句话也不敢再多说。
谢楚怕云洛再弄点什么事出来,紧随其后赶来,推开门神情不免焦急:“云洛!”wWW.ΧìǔΜЬ.CǒΜ
云洛闻声转头看过去:“啧,有事?我忙着呢。”
谢楚跑过去:“云洛,洛姐,你别犯傻啊!转学过去你这事儿不好交代。”
云洛想了想,也对,新学校怎么能有黑料。
将酒瓶扔了站起身:“交给你了。”
张咸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感到意外,他还以为今天免不了被揍一顿。
云洛打架狠不服管教,在学校里作天作地,完完全全一“女霸王”,偏生成绩还是年级第一,学校也拿她没有办法。
云洛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这最后一天,我不想在这个地方留下污点,你如果非要找打,我也能奉陪,学校里有个传言不是假的,”她弯下腰轻声道,“死我都不怕。懂?”
撂下最后一句话,她直接转身离开。
和门口的封肆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有什么东西松落,掉在了他的脚边,封肆正要离开的步子顿住,脚边的东西晃了一下眼。
捡起来看见是一个明白色的钥匙扣,拇指将上面少许的雨水擦净,云朵形状的钥匙扣上印着一个“洛”字。
回头看女孩已经走远,鬼使神差的将钥匙扣揣进口袋,转身回了酒吧。
谢楚没注意到封肆,见云洛已经离开,收回视线低头看着张咸,冷着眼捏了捏手腕:“张咸,今天就教教你,如何做人。”
云洛回到家冲了个澡,洗漱完把手机关机,缩进被子里蜷着身体。
这是她经常做的,难过了隔绝一切消息,躺在被子里睡一觉。
晚上那件事,到底还是对她有了影响。
窗外夜色沉沉压下,乌云遮着天空不见星点,细雨无声无息的下着,室内只余女孩清浅的呼吸。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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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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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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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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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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