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久,她回来了,可是却不理他,还冷着脸。他正欲开口给她道歉,只见她从那个储蓄罐里又掏了一堆铜板,动作之大,使那盒子里的银子都哗啦哗啦直作响。
他猜想她是要再租半天的牛车,然后去找那小公子,于是就生生地把想说的话扼杀在了口中,然后环抱住自己的身子,躲到了墙角,瑟缩成一团。
伴随着一片静默,她环抱着胸就走了,不过显然怒气已经小了很多,因为她没有摔门,而是轻轻地关了门。
肩膀的撕裂感仍刺激着他的神经,过了好久他才缓过神来,决定去做顿饭。只因那刺客还没吃饭,本来那俩人就挂了彩,如果不补充能量容易昏死过去。
这倒不是因为他心好,而是他在想,那刺客是谁派来的。
或许是县令派人刺杀的?
不,改革派来了,那县令又不会不知道。
那么就是她那女儿派的刺客?有可能。
否则县令也不会找个这样的刺客来,干出这样不干净利落的事情。而其他人,纵使有些仇怨,可是未必有这请刺客的银子。
但即便是和县令之女结下了梁子,恐怕也相当于双方矛盾到达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既然已经和那县令一派结了梁子,县令一方定是要致他们于死地的,那么倒不如鱼死网破。这两个刺客,可是向改革派邀功的好东西啊。他虽厌恶这俩刺客,但他更在乎他妻主的前程。
此刻,恐怕是这两个刺客,也比自己在他妻主那里重要的多。连刺客都能带给她好处,可他却不能。
思及此,他苦笑着下了地,用一只手艰难地舀米舀面,生火点柴。
此刻门开了,他寻声诧异地向门口望去,他没想到,竟是他的妻主回来了。
蓝沐秋也在看他。此刻他蹲在那用半只手如此艰难地生着火,甚至整张脸都弄得脏兮兮的,身上灰扑扑的不说,更是烟灰四溅,可火还没升起来。
她心中已然火气消了大半,而转变为了愧疚。
于是,她勉强笑了一下,提起她手中买的糕点和烤鸡,道:“念初,大病初愈,可得吃点好的,你可别怨我花了银子。好吧,我承认了,是我嘴馋嘛。”
他垂了下眉,自然知道她是怕他不接受,所以才说的她自己嘴馋。她的心思向来细腻,体察人微小的情绪上,甚至不亚于男子。
这样的人,会因为别的男子恼了自己,大概她是真的对自己一点儿心意都没有。或者说纵使有,恐怕也是怜悯居多。
蓝沐秋见他没说话,只当他是气恼她摔门而去,于是很殷勤地收拾了碗筷,将吃的摆到了桌子上。
“妻……额,那俩刺客还没吃呢。”
“他俩吃不吃关我屁事。”她听到对方又连妻主都不喊了,有些恼火地道。
她本想着他会关心她去哪了,毕竟按照往常,她就算去常规地去外面打桶水,他都会问她要去多久,可现在她一言不发地走了,他却关心刺客饿不饿?
云念初愣了一下,听出她语气中的不悦,没有再言语。
因为她平常对他是极度的柔声细语,生怕冲撞了他那敏感的心,而此刻却……他明白的,她在乎那小公子的事,所以心情不好。
而看见云念初眼梢慢慢泛红,然后神情慢慢变为忍耐的样子,她还是自责的很,连忙不住地给他夹菜,道:“念初别不开心啦。”
“念初没有不开心,一点儿也没有。”
因为拿不起碗来,他就只能垂下头疯狂用筷子扒拉饭吃,试图去掩盖他的内心。
“念初慢点吃,不着急,你夹菜呀,别只吃饭。念初,你为何不叫我妻主了?”她拍拍他的背,看着像松鼠一样腮帮子塞得满满的他,看似无意地问道。
“既然你我并非真的妻夫,叫人听去了影响不好。”
“哦。”
怒火中烧+1
“念初,你觉得那小公子人怎么样?”
“人也俊美,看得出心肠也好。”
“哦。”
怒火中烧+2
“不过……”
“嗯?”她惊喜地期盼问道。
“不过他配您也不亏,如果您和他在一起,肯定会有更大的成就。”
“哦。”
怒火中烧+3
“容我妄加评判……”
“嗯?”她两眼放光,恨不得云念初喷死那小公子。虽然她和那公子无冤无仇,可她就是听不得云念初把她往别人怀里推。
“若您与他比翼双飞,定会成为恩爱妻夫。”
“……”
怒火中烧+99999999
云念初看她微笑着看他,丝毫没有意识到那微笑是现代里表情包式的【微笑】,还以为是她听到自己夸她喜欢的人,所以十分开心呢。
他心里早已嫉妒的不成样子,甚至他都怀疑如果那小公子在场,他恨不得直接撕碎了对方,但他仍面色不动,猛地扒拉着饭,道:
“祝您与他生生世世恩爱,百年好合。”
“……”
怒火中烧++∞
“念初,你不在意吗?”
“念初一点儿也不、在、乎。”他一字一顿,只当是她可怜自己,不好意思提出和离,所以才这样问的,所以他回答的极度坚决、丝毫不留余地。
“……”
怒火中烧+####系统炸了
这日子没法过了!
她咬着牙站起身,霹雳哐当地又开始拿铜板,然后就要离开。
“您去哪……”
“出去一趟罢了。”她克制了好久才平静地开口,努力不让自己再发一次火,毕竟云念初每次心里有事儿就吃不下去饭。
云念初咬了咬嘴唇,听到她模棱两可的话语,心里很自觉地想歪了。毕竟平时她出去都会说具体地点,这次恐怕是碍于那人是清白男子,所以才没好意思说要找那人私会。
于是,他抿了抿唇,酸溜溜地道:“那祝您玩的开心。”
“……”
补刀+999999999
她心想他真是毫不在乎她,所以连她去哪也不在乎了。思及此,她灰溜溜地跑了出去,心里只觉得这辈子没这么委屈过。
而云念初则叹着气放下了筷子,他嘲笑自己心里竟然还想着,她要是留下来就好了。
他没心情再吃了,于是打扫了桌面,然后又给那两个快饿死的刺客喂了饭,拖着他们扔进了柴火房里。
接着,他又去村里的郎中那开了点儿消炎的中药,给那两人熬了喂下去。
结果蓝沐秋还没回来,他有些百无聊赖和委屈,只好再给自己找点儿事情做,于是就去田地打理打理、再钓钓鱼。
他每个时辰都回去一次,去看看她回来了没,结果每次都令他失望,可是也只好默默忍受着。
这样几次下来,村里种地的人又开始背后嘀咕他了:看见没,蓝沐秋总会玩腻的,毕竟是小倌嘛,又不是什么值得珍惜的清白男子。
今天好,明天坏的,这也是必然,毕竟小倌就是下贱,不知道被多少人碰过了。也就是蓝沐秋那傻子从小就傻不拉几的,还坚信什么“女男平等”、“众生平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真是脑袋被馿踢了。
虽然蓝沐秋从小聪颖,对时政能侃侃而谈,且什么都会,可她那么奇怪……没得到那学堂名额,可怪不得她们在背后乱嚼舌根,导致县里没给她个名额吧?
尤其是蓝沐秋得知此事后,态度更是令人捉摸不透,竟然说什么“既然学问如此,不做也罢。我不愿与之同流合污,只愿得内心安宁”。
这实在是太逗了,谁不盼望着能进学堂抱先生的大腿,到时候好有个好功名呢,结果她却云淡风轻、毫不在意,真是虚伪做作。
虽然后来,她们发现……她是真这么想的。
但她们还是冷哼不屑,因为她们觉得,真这么想就更不对了,人哪有不贪图富贵的呢,她不是傻蛋谁是傻蛋?
所以说啊,这傻蛋娶了个瘸腿小倌夫郎倒也不足为奇,男脏女傻,天生一对啊。
思及此,她们纷纷投去了鄙夷的目光,虽然她们的日子不如蓝沐秋现在过得好,但……她们“正义干净”啊。
云念初感受到别人倾注在他身上的目光,感到十分不适。不过他不是第一次被这样注视了,自然也就心态平和了。他心里只惦记着蓝沐秋,所以根本没闲工夫东想西想的,只一个劲地闷着头干活,试图延缓这种痛苦。Χiυmъ.cοΜ
可蓝沐秋今天对他冷了脸,明眼人都看出来他们闹了矛盾,他在洗衣服时,竟有几个女的借着“探望夫郎”的名义对他动手动脚,说些不三不四的话。
他只觉得恶心至极,连忙躲开了,可还是被几个黏糊糊的女人猝不及防的碰到了手,遭来了其它男子的奚落嘲笑。可他知道她们为何敢那么做,没了妻主的庇护,这世道的男子就算被轻薄,也不敢吱声呢。
而她们的那些夫郎,纵使看不惯妻主的所作所为,可是毕竟不是养家的,说话又不硬气。他们也只能忍着,拿无辜的他撒撒气了。
谁让他是小倌呢?
纵使,别的女人的手一碰到他,他就立刻甩了那女人一巴掌,可他看得出来,周围人奚落的神情更甚了。
因为在众人的眼里,你和她没有沾染,她又怎么会那么对你?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这一整天,他都很委屈,委屈的想哭。
浑浑噩噩地干活,等到了晚上,他感到蚊虫叮咬,又实在看不大清了,才顺着月光走了回去。他也不敢再继续下去了,到时候万一再有人想占他便宜,他说不清。
他期待能看见他的妻主,却又害怕见到她,因为他怕她提出和离。
回到家,看见她没回来,他总算暗自松了口气,但心中又是一片闷闷地疼。往常天色晚了她都会赶紧回来,但这一次没有。
往常他都会把门绳系的很紧,但这次却系的很松,从外面费点力就能解开。
不系的紧,妻主进来了,他就不用给她开门了。他为了不让两人尴尬,不让自己见到她时会忍不在自己的心,于是决定装睡。
尽管他根本睡不着,也心里猜想蓝沐秋大概今晚都不会回来了,但还是数着羊,试图麻痹自己的心,不要让自己胡思乱想。
可许多奇怪的问题仍困扰他的心:
妻主没有回来,是和那人睡觉觉了吗?
和那人这样那样的时候,妻主对待那人,会像其他嫖客对他那样,也那么粗暴吗?
还是那件事本身就是痛的呢?……
不过妻主对那人,大概肯定会很温柔的吧,毕竟那人的守宫砂就点在眉间,那么的干净纯粹。可如果是对他,妻主也会那么温柔吗?
他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耻,顿时感到口干舌燥,翻来覆去也睡不好觉。可是偏偏不想,脑海中的不良画面就堆积的越多。
往常自己犯花痴的时候,只会悄咪咪地幻想妻主亲了他的脸,可是今天想的却是……却是……
几乎半个晚上,他都没有睡好觉,只觉得自己实在是奇怪的可怕,可是因为白天体力透支了,肩膀又是酸痛,他还是有了些困意。
在半梦半醒之间,他感到有人径直朝他走了过来,然后走到了他的床沿边。
紧接着,对方半蹲了下来,离他很近,轻轻地覆盖上了他的唇。
“唔……”他不安地扭动了动,只感觉对方的舌头顶了进来,轻轻地吸吮着,掠夺着他的气息。
他不由得迎合了上去。
竟然又做到了这种梦,好开心,这次的触感好真实。
……
不对,这不是梦!对方的手有些凉,刚触碰到他的脸,他就一个激灵差不多醒了过来。
令他更心惊胆颤的是,那人一身酒气,那酒精的味道更是弥散在了他的口腔,这使他全醒了。
因为他的妻主曾告诉过他,因为童年时父亲是个醉鬼,所以她滴酒不沾。而她的妻主,更是断然不会这样对他。
而更危险的是,那人已经欺压了上来,很自然地蹬掉了鞋子,用两只手臂各支撑在他的两侧,垂下头欲要再吻。
他心中大喊不好,一只手臂却又是废的,自然不敢轻举妄动。于是他悄无声息地将一只手抬了上去,触碰到了那发簪。
幸好他今日心事重重,连发簪都疲于脱下。
只是……只有一次机会,是刺她太阳穴还是咽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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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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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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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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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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