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一看里屋,就知道张父拼了命疼这个儿子。大祖牌位和供桌都没翻修,先把张熙屋子修葺了,这很能说明问题。
他正是抓住这一点,张父吱吱呜呜,宽厚的肩膀微微打颤。过了好久,他才下定决心,决绝道“成,俺就让他去,但祭祖要回来!”
“不成,你得听我们的。”
林枫寸步不让,“你娃子衣食住行我们包管,不用你操心。私塾散学,让他去谢府给管事搭手,一天给一钱银子。你要同意,年底带着祖宗牌位跟我们大家度岁,不同意我不拦着,去找下家。”
说完他补充道“没有比这更好的活计,读书打活两不误,有的是人抢!”
林枫话说完,张父张熙全都懵了。读书之余能给管事搭手,一天一钱银子,这还得了?
冬日缺粮,张父没找到活计,家里不剩下几文钱。张熙读书是带的饭食是野菜团子,如今连野菜团子也没了,张父迟迟不肯点头正是因为这个。
有这样的好事他上赶着还来不及,哪会拒绝。大宅子里的劳力一个月也才两钱!
“成成成,就这么定了。这瓜娃子敢不听话莫扣工钱,往死里打。”张父大喜,一脚将张熙踹到林枫身边。临了还一瞪眼,意思是敢不听话老子饶不了你!
后者吓得哆嗦,也不管他啥意思,小鸡啄米般点头。
林枫掏出钱袋,里面装的是他的润笔,一直没用完。他查出二两,“这钱你拿着,算上今晚,你家娃子得给我做十九日活。我给个整,多的就当医药费。我家不扣工钱,犯错往死里打,省得你说我没有人情味,还用血汗钱治病!”
他把银子递到张父面前。
张父伸手想接,却不敢接。他是庄稼汉,更明白二两银子的分量,这是他大半年的工钱!娃子一天活没做,这钱不能收!
可眼下家里的光景,没钱真过不下去。
手来来回回几十遍,张父终于狠心道“俺不能要,工钱等俺娃子回来一并结。还有,俺只要一两九钱,讲好的,多一文也不成!”
面对白花花银子,他干脆把眼闭上,来个眼不见为净。
林枫会心一笑,早知道张父会这样,他带张熙出正门,见张炜正在院子里踱步。后者正为说不动张父烦心。
见林枫将张熙扯着走出来,张炜惊道“成了!”
“成了,我还能拐他家娃子不成!”
林枫翻了个白眼,瞄准张父,一把将二两银子抛进窗里。他准头差,是对准张熙窗边的桌案,却用大了力,打到张父脸上。
后者本能捂住脸,入手冰凉,张开手指竟是二两银子。张父这才看见林枫已经走出家门,他急忙呼喊,一跺脚追出去,门外空荡荡一片,没有半个人影!
张父心冷了半截,咋这么快呢,一眨眼人就没了?这钱如何是好?咋还回去?
“你干啥呢,出来干啥?”张母闻声也追了出来。
张父给她看手里的钱,“这咋能行,得给人家送回去!”
“你傻呀,这是娃子的工钱,早晚不得是咱们的?现在拿到手,咱能过个好年了!”张母满心欢喜。
“这不能行!”
“咋不能行,你就是傻,你不收俺收,都是钱,啥时候结不一样!”张母夺过银子进家,急得张父干瞪眼。一跺脚,他一脸怨愁跟进屋里。
猫在篱笆墙外的林枫三人起身,疾步远离。张炜大笑道“果真小师弟有办法!”
他苦口婆心劝不动张父,却被林枫三言两句搞定,这不服不行啊!
“我有什么办法,是钱有办法。”林枫叹道“穷苦人家,年尾吃不饱饭,这世道是怎么了?”他望着天,又拍拍张熙肩膀,“考个州学甲等回来,叫你爹娘不再受苦!”xǐυmь.℃òm
这话仿佛在张熙心里扎根了,他咬紧嘴唇重重点头,似是在心底发誓了一般。
“俺要做什么活计,莫要影响俺读书!”张熙道。
林枫愣了愣,语气古怪道“不用你做活计,好好读书就成。真想还就拿个三甲回来,赏赐还我!”
书院校考的彩头,头名队伍每人赏五两,次名三两,三名二两。这也是林枫激励他们的手段,他们天性淳朴,会拼了命把钱还上。
果然,张熙再度点头,郑重道“俺会还,俺一定进三甲!”
“呵呵,杀不进你就死定了!”
傍晚,张炜林枫花了六两银子,带着三名少年来到陈老茅屋。林枫上次就注意到茅屋后有一处草棚,被张炜改成简陋茅屋。屋内有四张篾席铺就的硬板床,床前两顶火炉,供夜间取暖。另一边红漆柜上摞着崭新的被褥,下方摆着四张小矮桌。
这里距私塾来回也就一刻,方便来去。与陈老住在一起,一来陪陪陈老,二来闲暇也能听他多讲经义,大有裨益。
膳食方面张炜早考虑周全,有客栈小厮送来,绝不耽搁读书时间。如此一来,便万事俱备了。
林枫打量几眼,深深为大师兄感到敬佩。晚间回到谢府,他将此事告知大夫人,后者无不应允。至第二日早晨,胖子被他带到茅屋,这四人便开始为期十八日的苦修。
林枫本着好奇的心愿,想看看大师兄如何严苛。可自打旁观一日后他便再也没来过。
只一日,他见识到了何为残酷,何为发狠。四人还是少年,每日练字一万,抄《中庸》十篇,诗词百首。完不成便要不眠不休,否则棍棒加身。
他旁观这天,不知张炜是故意还是在怎的,活活打断了两根戒尺。四人掌心全被打烂,冻成了冻疮。金疮药摆在桌前,两日便要更换。以至于下定决心的四人没坚持两日,一个个哭天抢地要退出。
胖子抱着他大喊大叫,死也不愿留下。他答应谢维的浑丢在一边,再也不管了。
林枫望着他冻疮流脓的肥手,嘴角啧啧,留下两瓶止痛药走了。
他算看出来了,这几个货欠缺的正是这种压榨式教育,这才几天,他们与几天前已浑然不同。就拿诗词来说,不仅写得出,还写得有模有样。这就是成果!
就得这么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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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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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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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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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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