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茶水放在宁芳旁边的桌案上,宁百川回想起了昨日诗会。成事不足的狗才,侥幸得游方和尚一首佛诗便压了自己一头,这口气怎能忍。
更可恨的是,他竟敢与紫竹有肌肤暧昧。不知其心性人品倒还罢了,既是如此货色,怎么让他继续张狂下去。
“父亲,是否要孩儿教训教训他。”宁百川目光阴毒,充满不甘:“他昨日落了孩儿面子,今日便狂妄到咱们府上,岂能放任?就算能用,也要教训教训才用的顺手。”
宁芳岂会不明白儿子心中所想,摇摇头,“不可轻举妄动,他虽然是蠢货,却有几分胆气,不然也不敢来寻衅滋事。非常时期,不便节外生枝。”
宁百川嗤笑道:“无妨,孩儿手脚干净些就是了。”
话音一落,宁芳虎目一沉,盯着前者。不知不觉间气氛降到冰点,宁百川登时冷汗直流,遍体生寒,“是孩儿思虑不周,孩儿知错。父亲恕罪。”
“哼!”
一声冷哼,像是砸在宁百川心间。
“你何时如此浮躁了,因为那个紫竹。”宁芳吐出“紫竹”二字时,宁百川顿时心惊胆战。
“孩儿不敢,孩儿只是觉得”
“觉得不甘心?还是嫉妒了?”漠然瞥了瞥,宁芳声若寒冰,“这些年教你的,遇到这个紫竹后都混忘了。人尽可夫的放荡女子,值得你为她牺牲这么多?”
“孩儿,孩儿不敢!”喉结蠕动,宁百川惊惧的咽了口吐沫。
深吸一口气,宁芳缓缓起身,宽大的官服随着摆动。
“你也不小了,这种事多想想。想不明白,为父就帮你想。”
“孩儿明白该怎么做。”
宁家父子的打算,客栈里呼呼大睡的某人自然不知道。待到天蒙蒙亮,起身、洗漱、出门,正好在天色初白时赶上谢家的马车。
昨日没有去私塾,陈老托胖子带了话,要他先去茅庐一趟。
“霍青云昨晚找你所为何事?”胖子漫不经心问了一句,眼角还带着些许犹豫。
林枫微微摇头,叹道:“没什么,霍大人要问我些事情。”
“什么事啊?大半夜把你招去!”
胖子打着哈哈,看似若无其事。
林枫淡淡道:“监察使聂荣祥大人失踪了,下落不明,他想问问我有没有办法?”
胖子不屑的切了一声:“聂荣祥又不在你手里,你能有什么办法。”
“是啊,一个大活人蒸发了,我哪给他找去。”嘴唇一撇,林枫也很不愉快。胖子并未发现,他问起这些时,林枫眼角瞥了他数次。
这货不是喜欢刨根问底的人,更不会关心这些他搞不明白的事。态度反常,极不自然,而且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说话有点期期艾艾的。
这些细节胖子不会觉得,林枫却不会注意不到。
这货还想问些什么,可未等他开口,林枫就突兀道:“我们认识多久了?”
前者怔了怔,眯眼沉思,“该有一个多月了。”
“是啊,一个多月了,这一个多月里,我待你如何。”林枫神色复杂。
“为何这么问?林兄之于我,可谓良师益友。没有林兄便没有今日的谢宇臣。”胖子起身,面色恭谨吐字铿锵。他对林枫的感情正如此言,良师益友,甚至在他心中,林枫比陈老更受敬重。
“没什么,就是想起来了,问一问。”林枫笑笑,挥手让他坐下。
胖子如何待他,林枫心中有数。汝以真诚待我,我回之以诚,投桃报李正是如此。可有些时候,做的和想做的,未必如一。
马车轻轻颤动,幅度微不可查。林枫看不到的车辕外,一道人影从马车跳下,很快消失在朦胧夜色里。
到了此时,林枫才看向胖子,黯然道:“你智虑忠纯,家境可嘉,此生识文学字,不做人下人也就够了。我不想让你知道的,意味着知道了对你没好处。”
胖子正和睦回神,闻言抬起头,目光与林枫触碰时心头一颤,干笑道:“林兄这是何意?”
林枫摇头,眼角的笑意很有深意,“我不想让你为任何人做事,倘若你必然要帮着哪一方,我也尊重你的选择。”
“你什么意思,我不懂。”胖子嘴角一脸懵,就问了几个问题,怎么扯到这上面来了。
林枫一笑,“以后你就懂了。”
马车在岔路头停下,林枫在此下车,去陈老的茅庐。胖子原路去往私塾。
陈老的茅庐真的只是个茅庐,土胚砖石已经开裂,屋顶上方飘荡的茅草,在晨风中摇摇欲坠。清风拂过,几根茅草被刮了去,落到不远处的塘边。
无可否认,陈老过着别人口中赞颂向往的生活,晨风习习夕阳灼灼,忙则教书育人,闲则观风赏月,真乃隐士,悠闲风雅的紧。
但没经历过的人不会明白艰辛,至少这初冬时节,天寒地冻就不是寻常人愿意忍受的。
“先生在否?学生拜见!”林枫站在门前,整理仪容高喊。
屋内传来陈老老迈的声音,“是林枫啊,进来吧。”
“是!”
屋内比林枫想象的更为朴素,一桌一椅一卧榻,唯一体面的就只有摆满古籍的书架。陈老坐在床沿,正看着一本手札。
“先生找我?”相处许久,两人早有师徒之情,所以林枫也没见外,直接坐到椅子上。
陈老笑笑,脸上沟壑都是舒展许多。在众弟子中,林枫是最为随性的,也是他最不放心,最看不透的。www.xiumb.com
“昨日没来,可是为了太守之事?”
想了想,林枫如实道:“本为家事,弟子是被逐出墙门的弃子,有些事终要了断,宜早不宜迟。偏偏”
说到此处,林枫叹息着低下头,十分无奈。陈老接口道:“偏偏不遂人愿,还是牵扯上了。”
“众弟子中,你与你大师兄是最稳重的。可众多人中,我对你大师兄最为放心,对你却最不放心,你可知为何?”
林枫没有想到,陈老叫他来此竟是为了说这个,一时不知该如何接口。
“你太薄凉了。”陈老闭上眼,竟是有些痛苦,“入我门下,你与众师兄弟便是亲人,来日考取功名,更有乡谊、年宜的情分。我不求你待他们亲如手足,至少也该有些人情味。你没有,除了世俗之礼,你与他们形同陌路,什么都没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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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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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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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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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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