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起身,“你先坐着,我马上回来。”沉沉眉头,他径直往正堂过去。
谢维从商半生,总还是识的几个字的。但若要其考校圣贤经义则绝无可能,儒家讲简朴纯惠,与商人所学完全背道而驰。他也深知如此,考核胖子的并非他本人,他只是坐旁聆听以检验最终成果,真正考核的是管家,这个通晓人情事理的市侩秀才。
刚一临近,林枫就听见胖子言辞凿凿郑武公如何如何,将课中陈老所言复述了个大概。回来路上他隐约问过同样的问题,初学乍到,不求他有精微奥妙的理解,大致明白别人想法还是要的。
其实这和算数区别并不大,公式方程未必需要你理解,但要会用。学而致以用才是学之根本,而不是藏在胸中吟风弄月。用的久了,自然体悟其中奥妙,书读百遍其义自见就是这个道理。
对于两次回答过的问题,胖子自然是轻车熟路,无所巨细全部和盘托出。最终连陈老的见解与林枫这千年后的中规平言左右兼顾,惹得管家惊为人。趁着这满堂惊喜的空,林枫抬步而入,抱拳后望着谢维。
后者起身,胖脸笑的亲切,“致学一日,林公子受累了。”
“伯父多虑了,我亦获益良多。”林枫直言不讳,“我来为我那丫鬟求情,是我命她来取玉佩,并没有欺骗伯父的意思。当时臣兄也在,亦可佐证。”
胖子沉浸在管家的夸耀中,闻言一个激灵,想到早晨的确如此,“不错,来柳儿怎生手脚怠慢了,拿个东西半日不回?”
闻言怔了怔,谢维默默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须。知子莫若父,胖子什么德行他清楚的很,绝无可能瞒着他胡言。
“可是丫头跟林公子求情,请您为她辩护?”
“当然不是。”林枫摇头。
“那你何故让她来拿本没有的东西”话未完,谢维便感觉到此言僭越了。文人私事还轮不到他过问,当即赶忙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柳儿出自我家中,犯了过失要给公子一个交代。既然您宽宏大量,这事就此揭过也无不可!”
一番言论中规中矩,稍有失误当即以利诱之。林枫暗叹不愧纵横商场沉浮半生,就算是不合时宜的话也让人生不起气。因为没等自己发话,他已经将宽恕柳儿的话放出来,让人无法置气。
人老成精,林枫从不敢低估任何人。现时代学术高手又如何,论智商智慧未必比得过古代官宦商贾。眼前就是个好例子。
“如此甚好。”想了想,林枫还是将原因了出来,否则日后再有相似的事情,丫头岂不是遭殃了,“如今时至深秋,清晨已经降了白霜,我怕丫鬟在私塾外冻坏了,因而骗她回来取暖。”
谢维干笑:“原来如此,还真是我误会柳儿了。这个月与她的月钱翻倍,算做补偿。”
“我代柳儿多谢伯父。”
林枫前脚离开,胖子与管家后脚就被谢维赶了出去。正堂之中就他一个人,丫鬟下人全部屏退,杯中热茶添了几回也不见他动。
林枫觉得他精明不是白来的,从前者口吻语气中他就发现诸多不妥。林枫是文人,与谢家往来便罢了,何故对一个丫鬟关怀备至。陪她坐了一下午不,甚至特意为她来求情,这不符文人风骨,传出去要被戳脊梁骨的。xǐυmь.℃òm
再者,柳儿是谢家的丫鬟,只是去照顾他生活起居,从头至尾没过是他的。但刚才的那些,字字句句中透露的信息都只有一条:柳儿是我的丫鬟!虽然他没有明,但意思昭然若揭。
还有他那蹩脚的理由,怎么听都不像在关怀丫鬟,更像是在心疼妇人。当初他新婚试,也是这般情景。
这让他拿不定主意,林枫对待柳儿究竟是怎样的态度。若他真是有意,谢家倒不在乎这个顺水人情。但若他仅是出于好心,过多作为便惹人不快了。
想了良久,谢维叹了口气。此事还需再多做斟酌,不能操之过急。想借林枫为跳板真正接触文人,还是稳扎稳打更为平稳。
出了正堂的门,林枫叫了两个丫鬟搀着柳儿回房间。
其实他完全可以自己扶着丫头,但考虑到现世的流言蜚语,对自己倒是无妨,对她便有些难以接受了。
“放到床上,你们下去吧。”林枫对这两个丫鬟道。
两人屈身应声,出去后折返送来活血祛瘀的药膏,恭声完这是老爷吩咐送来的,晚些会送来吃食后便走了。不过临门却将门带上了,屋子有些暗,林枫邹邹眉头,只见柳儿俏脸绯红,娇羞的不能自已。
他这才想到谢维用意,不由的一阵苦笑。
“公子,桂花糕点你没有吃?”柳儿早就看到桌子上的一盘糕点。从上到下如莲花绽放,分明是一块没动。联想到刚才两个丫鬟的话,时至深秋,白霜已降,公子是为了自己着想才遣自己回来的。
一时间,明眸中氤氲着泪水,深埋着的怨念全部化为脉脉情谊。
林枫苦笑:“哭什么,不就是没吃么,现在吃也是一样。”他显然会错意,捏起两块扔进嘴里,软糯香甜,味道当真不错。
桂花糕冷的吃了易腹泻,公子明日还要致学,哪里能吃这种东西。但眼睁睁看着林枫咽下去,柳儿想阻止已是来不及,挂在眼中的泪珠顿时落了下来。
这时候林枫也回过神,生活常识他还不曾忘记。挠挠头,终究没做出呕吐状,心安理得吃下去。
“这个是自己来,还是我帮你。”拿着药膏,林枫放到柳儿床头。
“公子为何这般不爱惜自己!”柳儿没有接话,反而怒视林枫。白净秀气的俏脸阴云密布,仿佛随时爆发一般。
林枫讪讪的缩缩脖子,“还我,你身虚体弱还有心思关心我,照顾好你自己吧。”指着药膏,林枫又问一遍,“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丫头怒气不减,却也知道自己是下人,对公子发火已是无礼,哪里能让他照顾自己。胸脯起伏一阵,却还是有些置气,“奴婢能照顾好自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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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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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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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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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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