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此人太过轻浮。”宁百川眉宇阴鸷,不快之意昭然若揭。
“你什么?”霍青云微怔,“此人目光如炬,既无奉承也无谄媚,风骨傲气具在,为何他轻浮。”
“你我乃才子,当世无双,见了我们平淡视之还不算轻浮?”
“哼,这若算是轻浮,秦师岂非轻视下之人,轻视家颜面。”霍青云道,“你太家子气了。”
宁百川病态的脸上一阵潮红,被挤兑的不出话。秦师浩然,乃当朝宰辅赤胆忠臣,一步一步从边关累卵之地坐上这般地位,不结党营私,不听风信言,圣人有失体统也敢当面直指,当殿痛斥,下风气为之一振,奸佞权柄荡然无存。
其诚感动上,祭祖之日降祥瑞,圣上亲封“百年第一忠臣”。
将他搬出来,纵然宁百川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他不是。不是他权倾朝野,而是民心,楚朝归心者非独子一家,还有秦家。坊间早有流传,子定下,秦师四海平。但凡敢秦师一分不是,要被下戳脊梁骨。
“哼,竖子岂能与秦师相比,霍兄端得短见。”
“何为短见,秦师卓绝风姿我辈敬仰不能及。但若因此否认与人,那下岂不全是轻浮之辈?”
霍青云生于兵戈之家,纵然是文人多少也带些武夫性子,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豪气容不得半点沙子。也正因此,他诗文多兵戈豪情,颇有沙场之风。
宁百川阴鸷的眉毛挑了挑,不善道:“霍兄可是要为了一个竖子,坏我二人世交?”
“非也,我就事论事,怎么扯到世交上去了。”霍青云不明所以。
“那就是了,此人轻浮无礼,我们就此打住不必再论。”宁百川举起酒杯,缓和二人间紧张的气氛。霍青云不是不通情理,世事洞明皆学问,他又怎会不明白。为了并不相熟之人坏了交情,才是双亏的局面。
憋着一口气,他端起酒杯与其一饮而尽,再也不看林枫。本以为争端就此打住,宁百川涨红的脸庞也恢复血色,但下方过来的两个文人在他耳边低语几句,气的他捏住酒杯。
“好,将军坟前无人问,戏子家事下知,何人做出奇绝佳句,带我去见。”霍青云听那两人道出诗句,登时拍案叫好。父辈从军,左前将郎战死他感怀犹深,父亲霍蒙昨夜烧纸垂泪,叹楚朝少一壮烈忠臣,缺一无缘孤友。
一想到这,对宁百川前日邀他到此有些不满,“宁兄不该请我,更不该劝我献出玉镜。寻常时日倒也罢了,今日我心中有愧。”
宁百川深深吸了口气,将怒气强压下,“何愧之有,做自己本愿的事,犯不着为了逝去之人耿耿于怀。刘将军死了三年,你要为他吊唁一生?”
“当然,忠义之士自当永存人心,为他吊唁一生是我辈职责。”霍青云冷着脸拂袖而去,身后酒杯落地的声响恍若未闻。
他知晓宁百川的气量,这两句无心之言怕是戳到他的痛处了。但他不在意,事情本该如此,楚朝该有这震聋反馈的声响。就算他对燕云有意,对这句也生不出反感。
被人引到先前青年桌上,看到前者满面泪痕上下缟素,霍青云只觉脸颊发烫,“兄台高义,青云不能及!”
青年自然认识这名满郑州的才子,慌忙起身,“霍兄何意?”
嘶哑的声音落到霍青云耳中,心中更是惭愧,“敢问兄台高姓,青云铭记!”
“在下刘复!”
林枫看着霍青云离席,宁百川紧随其后,都是坐到青年那一桌。眉头一皱,暗叹自己嘴贱,想到了就想到了,为什么要出来平添端倪。
不知道霍青云和青年了什么,寻侍女要了白布带系在腰间后直奔林枫而来。宁百川紧跟其后,气冲冲的。走到近前,两人目光都落到张辰腰间的白布上,霍青云大笑,“果然果然!”www.xiumb.com
“果然什么?”林枫挠挠头。
“兄台果然非常人!”
“你错了,我就是寻常人!”
“好!”登时,霍青云又是一声叫好,“兄台高才尚自称寻常人,此等胸怀青云佩服。”
“”
林枫被他得不知怎么回应,只能不话。这时候发言会越描越黑,这货更会将自己当成高人。
“敢问兄台,那两句诗可是”
“不是。”林枫摇头,打断他,“坊间流言本是道听途,登不得大雅之堂,霍兄见笑了。”
霍青云面色古怪,他自问也诗书有加,在郑州也活了二十年,坊间有什么样的流言他怎会不知。林枫这话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信的。但他也知道分寸,对方不想的不会,问了也自讨没趣,所幸坐下闲聊。
宁百川讥讽一句“庸才”,也跟着坐下。丝毫没注意到霍青云看他的神色,早已不复往常。
林枫扫了宁百川一样,也没在意,文人相轻而已,他看不起自己实属正常。何况诗句本就不是自己的,他愿意怎么认为便怎么认为好了,反正和他不熟,今日过后也就缘悭一面了。
这么想着,嘴上有一搭没一搭和霍青云闲聊,自然是多听少,对方滔滔不绝的讲述诗文与沙场,听得倒也心潮澎湃。中间偶有宁百川两句讽刺,林枫不当回事,几次之后他也不再自讨没趣。
半晌后霍青云无话可讲,才发现林枫几乎没有发言,通篇“哦”“嗯”之类的敷衍,大为疑惑,“可是我的不对,兄台恼怒了?”
“没有。”
“兄台为何一言不发?”
林枫苦笑,示意两人环视,“此处是末座,两位是郑州麟角,诗书渊博辞采华茂,谈典问故我侧耳聆听还不能完全策明,哪有余力与你相谈。”
冷声一叹,宁百川起身归去,“庸人自扰,原以为盖世高才,谁曾想是市井流民,狗才,害我在这荒废时辰。”霍青云也被他拽着走开,但后者呆呆望着林枫,想什么却不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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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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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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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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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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