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阿商,我心中也有想问的,只是一直压抑着没有开口,她们只字不提阿华,我不知,怎般开口。
阿夏每日愁眉不展,心思恍惚,为了我的疾症操碎了心,绞尽脑汁想着法子医治。
她院中珍藏的那些被她烂熟于心的医术,又被她翻扯出来,一个字一个字的瞧得仔细,嚼的细碎,我真怕她哪日魔障了。
最近她几度来回于雨落与梨玄山,疲于奔波,我好说歹说,她才舍得休息半日。
至于易风,回来几日,都不曾见过他,他不便来,我便去他院中。
他院落,还是那日我与九江见着的那般萧条,只有门前杂草有他踩踏过的痕迹。
他此时正歪倒跪坐在那院中的梅树旁,手中握着酒坛,正饮着酒,在他面前有个新土堆积的小山丘,立了个木牌。
他把九江葬在了自己院中!
有人走近,他也未瞧一眼,自顾自饮着,一口连着一口,嘴角的胡须,胸前衣襟,沾满了酒渍。
这是我第一次见他饮酒,与汋郁那酗酒得样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想起汋郁,心中伤感又起,眼角悄悄滑下泪来,我们几个,怎么就走到了这般?
他眼神迷离,望着天,嘴角噙含苦涩,无力又无助般,唏嘘道:“小语,你说我是不是很可恶?”他未瞧我,却知是我。
他这话,像极了头顶上空悄悄划走的云彩,轻飘飘。
我在他身旁蹲下~身,倚坐在树旁,我知他意,却不知怎般劝说,只能轻声道了句:“怎会!”
他颤抖着身子,轻笑自嘲,那小酒坛子随他松手,掉落地上,地上的尖石让它瞬间碎裂成片:“我一生遭遇,可悲可怜可叹,我恨你,恨白尊主,恨九江,恨雨落,恨尽了天下人,却不知,自己才是最可恨的人。
以前呀,我总觉得,这世间我是最惨的,我是最悲哀的,我是被遗弃的,老天对我不公,对我不宠,可我不甘呀。
我偏要让大家都不敢小瞧了我,不能忘了我,所以我努力做到了。
可我心中还是抑郁,还是苦闷,我不开心,总觉得这世间,没有谁理解我,没有谁能理解我心中的苦,心中的痛。”他以手覆盖住双眼,低声呜咽道:“所以我怨你,怨他,怨旁人,却从未想过怨自己。”
他说的这些,触及我心,可却不知该说什么?
有时候,人总是看不见自身的不足与短处,会责旁人,怨天不公。
虽然知道所有一切皆是自己的选择,但不免还是会感叹世间的不公。
可一切磨难困苦,不是让你叹流年,忆往昔,蹉跎岁月,迷失自己,而是让你图规划谋未来,让你在以后的道路少些荆棘与曲折。
波折与困苦,得到与失去,都会不约而来。
你不知道,你会迎来的是什么,可别人不会比你幸运,他只比你多了面对一切时,早已准备好的心。
其实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白尊主为何会选中我,就如她们说的,我有多不适合这位置。ωωω.χΙυΜЬ.Cǒm
对这世间,我也有很多恨,很多怨,白尊主就这么肯定我会克制,不会颠覆这世间?
至今,我都不明白,难道就因为我像她一样的怪脾气?
对着易风的哭诉,我不知该做何回应,可我知道,不可再心软。
安置好醉酒昏沉的他,我便转身离开。
从他院中~出来,便见着阿商神色着急的站在路旁。
我当有什么急事,疾步走向她,开口询问道:“阿商,有何事?”
她犹豫片刻,斟酌再三,这才开口道:“阿语,我知道我太唐突,太自私了,你刚回来,身子未愈,我不该劳烦你什么,可是我,我……”
说着说着,她眼睛泛起了泪光,我抬手本想替她擦拭,可伸出手才愰觉,她不是雪樱,我这般怕是会吓到她。
我讪讪收回手,摇摇头:“无妨,我们之间,无需这般客气,阿商若有事,直说便好。”
她擦掉眼泪,正了正声:“就是阿华他……”
“他怎么了?”我知她会说阿华的事,可她开口说起,我才知自己有多想知道,心里有多着急。
她抬眼微愣瞧我,片刻才又道:“他去了枫覃崖寻你,可都过去五年了……”
我急急打断道:“为……为何?”
为何会去枫覃崖寻我,莫不是他也认为我没了?
他那时在枫覃崖说的话,我可还记得,荒诞之言,痴心妄想。
他这又算什么?
阿商一脸不可置信:“为何?阿语,他对你的心思,你不会还不知道?”
听了这话,我蹙然睁大眼睛,我惊讶于阿商早知一切的话语,更惊于她对此事知后淡然的态度。
可我的反应,明显激怒了她,她紧蹙眉宇,嘴角苦涩,不悦道:“他对你如何,旁人都看在眼里,你却到道为何,你……你是有多瞧不上他?才会瞧不见他的心思?”
阿商话里的埋怨,才让我反应过来自己有多自私,急急回道:“我没有,我,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从来就没有把他放心上?”
“我……”我哑口无言,不知如何接口,若说我把他放在了心上,阿商会怎么想?
阿华的心思,她可以不在意,毕竟她再怎般怨怒心疼,也不能把阿华怎么样。
她们是亲人,最亲近的人!
可若知道我也生了坏心思,她会怎般对我?
我不敢想!
可听她的话中,满满的幽怨,埋怨我对阿华所做的一切,毫无回应。
“我知道,你嫌他小你许多,配不上了你。”
是我配不上他!
“不是......我没有,只是我不敢,我不敢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让他喜欢?值得他喜欢?”
回来至今,不曾问过,还故意忍着不提,此刻阿商提及,我竟问的是为何。
为何?
因为我不确信!
他的喜欢,明明白白,直来直往,干脆利落,而我心中疑虑,毫无信心,更不能像他那般简单。
过了这般久,他心里的喜欢也该消磨殆尽了!
“你怀疑他对你的真心?”我连连摆头,阿商情绪波动,嚷道:“那他寻你这百年算什么?做的这些傻事又算什么?阿语,你......我替他不值,不值。”说完,她抬袖擦了擦眼角,满脸怒气,哀怨地瞧我一眼,便转身狠绝地离去,离开了雨落。
我还愣在原地,在她的话中未回过神。
百年?原来已经过了百年,我只知时间漫长,过了很久,却不知已过了百年。
这么长的日子,他会做什么呢?
在黑暗里的那段时日里,我想过,他会怎么过?他会做什么?
想着,他会成亲,有自己欢喜的人,比我更喜欢!
有属于自己的小家,或许,与木青举案齐眉,嬉戏承欢,会有自己的小孩,会忘了我,过的很好,很好!
我也觉得,我会忘了他,可在那段日子里,脑子回旋的是他,心里想得最多的也是他,听阿商提及,才知心里满满都是他。
我不知他何时悄悄地钻进我心里,何时填满了我心,何时让我牵心挂恋。
那句喜欢我,此刻想起也欢喜不已。
我抚摸着手上还如他送我时绚丽娇艳的花戒,心中暗潮汹涌,感慨万千。
我想知道,他,究竟过的怎么样?
回到院中,阿夏正着急找我,见我颓废如丢了魂般的模样,拉着我的手,急得差点哭出声来:“阿语姐,你怎么了?”
我停脚,立直身,转头望她,努力勾起嘴角:“没事,我很好!”
阿夏不乐意道:“你这失魂落魄的样子,哪里是很好?”
我望进她眼睛,小心再小心问道:“阿夏,阿华,他,过的怎会样?”
她微微一怔,突然恍然想起什么,大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总觉得忘了什么,原来是阿华,我让阿商同我一起回来的,这么久我却把她的事给忘了,她人呢?”
我浅浅道:“她走了!”
“走了?为什么?”
“许是怪我,心里气恼我!”
“怎会,她对你满意得很,她又想阿华想得紧,还等着你去劝阿华回来,怎会怨你,气你。”
是吗?也许先前没有,现在有了。
我试探道:“阿华,为何会去枫覃崖,他,觉得我死了?”
听了这话,阿夏如同阿商一般的反应。
“阿语姐觉得应该是怎般?你是不是也这样问了阿商?”
“你……怎知?”我的话音在她越发严肃的目光注视下,越来越轻。
“我怎知?难怪你说阿商气你,我听了都气你,阿语姐,你这话说的是何意?质问?责怪?你又想表达的是何意?
要不是我知晓你,你这话听着很是薄情。没有人想你没了,若不是……若不是没有办法,他怎会去那让人断肠的枫覃崖。”阿夏生气开口,到最后却哽咽难言。
我眼睛微红,似有泪流出来:“对不起,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去,为什么他会认为我死了,为什么?很多为什么,我只是想知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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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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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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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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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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