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心不下他,却也不敢再软下心来,我躲在不远处瞧着,许久,许久,他才动了动身,撑着树干直起身。
他神色恍然,脚步虚浮,步伐蹒跚的往回走,衣衫上蹭了树皮,起了褶皱他也不在意,一路上他一会儿摇头耸肩哭笑不得,一会儿又满脸泪水哭笑,一会儿又放声大笑,周边过往的仙友与他招呼,瞧他颠魔状担心问候,他理也不理,被石子跌倒,又撑着树爬起身,讪笑着摆摆手,又往前走去。
瞧他入了院门,我等了许久,想着他不会再出来了,才敢出身在他院门前,抬眼便见那褐色木匾上红如鲜血的字:“三千梅断!”
早就该断,为何三千?
回来我想了许多,想着今日怕是要头疼了,心中思意刚落,果不其然头疼之疾又犯,院里无人我也不用顾虑,疼的在院中地上打滚,尖叫不已,那药包却被我放在了屋里,本想爬着去屋里取,哪知这般力气也没有。
明亮的夜空,星星闪烁,脑中很多东西如那星星一般,一闪一闪而过,我想抓~住,却什么都没抓~住,可想忘,却怎么都忘不掉。
一阵稚~嫩的童声传来:“秋语姐姐,你怎么了?”
我突感身上寒气微重,似有水滴在本就湿寖的身上,偏头瞧向出声之处,原来是白童,他在后院竹海井中安修,怕是被我凄惨过烈的叫声惊扰了,这才不得已出来。
他小小的身影蹲在我身旁,月光下若隐若现,本就死白的脸色此刻被我样子吓得更是白上加白,他小手紧紧的拽着我的手,不让我自残,哭声道:“秋语姐姐,你怎么了?”
“我......我没事,你进屋,进屋帮我,取一下,柜子里的,药包,浅绿......”我紧~咬牙关,让话尽量完整。
“哦,好,我这就去。”
他进屋翻箱倒柜一番,不一会儿便拿着灵焉出来放在我手中,我战战巍巍伸手拿出药包放在鼻下深深吸一口气,那药香入鼻,缓解了一些疼痛,我侧身瞧向他,无奈笑了笑:“白......童,对不起,我吵到你了。”
“秋语姐姐,你最近怎么了?前几日才见你哭得伤心,我出来却来了人,我便回去了,今日~你哭叫了许久也没停,想着没人我才出来的。”
“我知道,我没有怪你,你先回去吧!”我这狼狈样不想让人瞧见。
“不,我先陪着你!”他伸手扶我坐起,背依着树干。
我伸手理理他耳旁湿哒哒的头发,摸~摸~他的小~脸,冰凉凉的,没有一丝温度:“你要养好你的魂魄,我才好送你轮回。”
他蹲在我对边,神色伤情,瘪了瘪嘴道:“轮回不轮回,我也不在意了,我觉得现在这般就挺好的。”
“怎般好?终日躲在不见阳光,不见天日的黑井中,每日湿淋淋冷冰冰,小心翼翼?”
他低头不说话,我又道:“你好好的,才能对的起你自己受的那些苦。”
“可我都不知道以后会怎样?”
“没有人知道自己会怎样,对于未来,人人都充满了期待与迷茫,无知与害怕,可我们总不能因为迷茫害怕便妥协,以后怎样,它都会来临,我们都要面对,只有我们心强大了,才能更好的面对未来的可怕与无知的命数。”
“秋语姐姐,我真的可以吗?”
“要相信自己!”
“嗯!”他小~脸点了点,欢喜道:“那我扶你到屋里休息。”
“不用了,我在此处坐坐,缓缓神,你回去吧。”瞧他倔强着不走,我又宽慰他道:“你瞧我是不是好多了?”
他乖巧的点了点头:“嗯!”
“所以我没事了,回屋闷,我只是在此吹吹风,你不用担心。”
“那好,你有事便叫我,我随时都在的。”他起身要走,却突然停下~身,又道:“秋语姐姐,年前你下山,院中好像来了个人,不对,应该是个鬼,他身上的气味与我相同。”
我皱眉:“何时?院中可有人?”
“好像雪樱姐姐在,只是,没多久,他们俩都不在了。”
都不在了?到底是何人?
“她俩可有打架,或者有吵骂?”雪樱性子,不可能束手就擒的。
“我不清楚,我没听见,只是后边许长时间,院中都安静的很,直到你们回来那日。”
这是为何?
他见我沉思,小声道:“秋语姐姐,我便回去了。”
我点了点头,他转身走两步,又回过身,我瞧着他一惊一乍的,无奈笑道:“还有什么吗?”
“哦,我忘了,中间有俩个人来过,也不知来干什么,只是他们很奇怪呀,在院外唤了人,没人应答,本就知道没人在了,他们还进院了,也不知进院干什么?”
“他们可有说话?”确实奇怪!
“我听见一个女的声音,她说没人,其他的就没有听到了。”
“好吧,以后不管怎样,你都把自己藏好,不可出声。”
“嗯!那我回去了?”
“好!”
看来我不知道的事还很多!
翌日醒来,我还依着梅树席地坐着,浑身雾气湿~润,脸色冰凉,我本不想起身,却听见推门声,便撑着树干艰难的爬起身。
“阿语,你怎么了?”阿华最近一日比一日来的早,他伸手扶我,我有意无意拂开,背依着树,咧嘴瞧他:“今日怎么这般早?”
他爱着浅蓝白衣衫,像极了天上的蓝天白云。
他皱眉,不悦道:“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白得吓人。”
他伸手过来本想摸~摸~我额脸,我抬手拂开,谑笑道:“没什么,老了嘛,身子就爱生病,过些日子就好了。”
“你怎么了?”
为何总是问我怎么了?
他伸手握住我的双肩,眼里似有隐忍的怒火,我抬手本想拂开,却瞧见他左手上的红绳。
脑子里闪过易风说的那些话,我慢慢褪~下手腕上的红绳,给他捆在手腕上,与那红绳系在一处,他手腕芊细,系着两根也是好看的。
他一动不动,紧皱眉瞧我,沉沉出声道:“这是作甚?”
我勾勾嘴角,道:“你也知道,我本就不喜欢这些,带在手上诸多不便,你还是送予旁人吧!”我伸手去摘花戒,他却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紧紧的,我挣脱不开。
“你不喜欢?”
我不语,他又道:“先前你说喜欢的,为何要摘?”
我浅浅道:“我不喜欢了!”
“不喜欢?不喜欢,那你为何还带着?不喜欢,为何还使用回春术让它常开不败,日日戴在指尖?”
“阿华,我现在不喜欢了!”
“你是不喜欢它,还是不喜欢我?”
“我......”话到嘴边我却吐不出口。
“漂亮姐姐,你在想什么?你到底怎么了?”
我挣开他的手,逃开:“我真的没有什么,你不要多想,我也许就是上了年纪,脑子有些混乱。”
他在我身后不发一语,我不敢转身瞧他,我只觉得背后一阵凉意,一时间,安静的可怕。
“秋尊主!秋语!你出来!”门边传来严声厉气的声音,那语气便是来找我吵架的无疑,我转身瞧去,还未来得及做反应。
阿华瞧也不瞧来人,怒吼道:“滚开!”
川凤没想到阿华会在,更没想到他会吐出这般言语,踏脚准备进院的姿势僵持着,不知该做何反应。
我也被他突然出声吓得背不自主的抖了一下,我转身瞧他,他一脸阴晦,满脸怒容盯着我,像不认识我一般。
我也不知该说什么了,那川凤回过神,瞪了我一眼,委屈地抿着嘴红着眼眶跑开了。
我瞧他盯我的眼,小心再小心说道:“阿华,对女子,你得大度,不能让人难堪,不得因为别人喜欢你,你便肆意妄为的伤害她,诚然你再不喜欢她,你得换种方式劝诫她,不可让她伤了自尊,最后衍生出更多事端来。”
“可是她冥顽不灵,死缠烂打,让人很是心烦厌恶?”他面色不改,倒是回我话了。
“一个女子喜欢你,那是你的福气,如若过多的纠缠,让你造成困惑,你可以采取温和些的方式。但我想,一个女子都如此喜欢你了,应该是见不得你不好的。”
“也许吧!这世间不是谁都如你般,无欲无求,不争不抢。”听他嘲讽的语气,不像是在夸我。
“仔细听你这话,不像是在夸我?”Χiυmъ.cοΜ
他轻笑道:“喝,漂亮姐姐又还知道了,怎么?这么好心,给别人当红娘来劝我?那你怎么不在意在意自己的婚事?
在你心里,我是什么?又算什么?漂亮姐姐,我在你心里可有地位?
送你的东西想要便要,不想要便不要,你到底把我当做了什么?啊?”他胸口起伏厉害,说道最后已是严声厉气。
我退步,讪笑道:“你的脾气我真是越来越摸不准了,那你又可知我是你谁?在你心里我又是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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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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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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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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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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