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院里少了一人,总觉得安静了许多。
我努力忙碌,让自己尽力忘掉这些感受,可有时还是觉得心里空唠唠的,无力又无助。
院里的梨树,从嫩绿渐渐伸展,到开花凋谢,再到叶黄枯落,如今被雪覆盖,又裹上一层层厚厚的白衣。
易风从出山去给他师傅庆生后便未回山过,也未传信回山。
这种事在以往不是没有过,若他不想回山,在外十几年不回来也是有的。
这次,我只当他是有自己的事要做,或许在外游历,散散心情,便没曾寻找,也不曾让人寻去。
山中事物没有他的帮衬,倒是全都落在了我身上。
最近山下又是妖魔横行,烧杀抢掠,欺压凡人之事又起,更有凡人无故被吸食成枯骨。
我本欲让白河、白梨长老兄妹俩下山处理,这样的事他俩最是上手,最有经验,况且这寒冻的天日,我真的不想动弹越发散懒的身子。
哪知他们又说此事定是那汋郁作乱,说他被废了功法,无计可施,走投无路间定是用那伤天害理的法术修行,而且这次的做法丧尽天良。
那语气中满满对我的不满与责备,对汋郁的唾弃与鄙夷。
也是,在他们心中,汋郁有了这作乱的本事,皆是我所赐。
可这离他受伤才短短几年光景,他能又有了作乱的本事?琇書蛧
我自是不信,所以才亲自下山来探个究竟。
雪樱出奇的没有要同我下山,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也许在山里她也落得自在些,下山凶险,我也就随了她。
许久不下山,山下实景变化倒是挺大。
山上寒气露重,白雪皑皑,银装素裹,山下倒是如刚入秋一般,除了风吹的凛冽些,没有一点冬季的样子。
汋郁承诺过的山村,倒也宁静安详,小孩嬉戏,大人叮嘱,欢声笑语,一片祥和,想来是从那次经历中恢复过来了。
以往都是漫不经心的路过,没有在意,今日驻脚细瞧,这才瞧见入村口路边枯草杂丛深处,与人齐高的石碑上刻着‘慕秋’两字。
这名字着实奇怪,可是这村的村名?
心系着事,便没有多想,也没多耽搁,在村口瞧了瞧便转身离去。
赶到鲤鱼镇时,天也渐黑,月隐而不出,四周之物为何,也渐渐瞧不清楚。
入镇口处大门,无人看守,木门大开,抬眼望去,长街小巷,一片黑幽幽。
我伸手到腰间处,从灵焉中拿出一颗一只手刚好能握住的夜明珠,周围瞬间亮堂了许多,见着光,嘴边不自主的勾起。
黑夜漫漫,这样的日子也过了快万年,可我还是莫名的惧怕这黑暗。
凡人怕黑夜是怕夜间妖魔出没,我堂堂一介上仙,却也怕了这黑夜。
倒不是怕什么妖魔鬼怪,只是不喜欢这不受掌控的不安感。
总觉得黑夜会限制与混乱我的思绪,偶尔出现的惊吓,一惊一乍,才是最吓人的。
说起这颗珍贵的夜明珠,我倒是想起捡到它时的惊喜。
在千指峰那高耸入云之地,没有多少人会去,而我却在那处捡到了这稀罕的东西。
说它稀罕,不仅是因为它本身的价值,也因捡到它时的时机也很特别,不是我第一次到千指峰,而是来回了几次后。
我也问过汋郁与易风,他们都说不是他们所丢,我在那处等了许久,也没见谁回来寻,至此,便被我收归囊中了。
我也难得去想是谁故意丢的还是无意间落下。
到今日,依然不知它从何而来,是谁所有。
有这颗夜明珠我倒是安心了许多,只是这镇子太过诡异的安静,安静的听不见半点声音。
这季节虽说寒冷的不见生物,但也不该死般的寂静,应该说没有一点生气。
可街道两面没有一丝错乱,也对,凡人遇到这些魔道邪祟,哪还有反抗的余地,根本就来不及反抗。
长而幽深的街道,越往里走越黑暗,手中夜明珠的光也快盖不住这黑夜。
突然间,先还幽暗的天,此刻渐渐灰明起来,有东西落在身上,轻轻柔柔的,我伸出手接住,一股冰凉。
原来是下雪了!
我理了理衣裳,擦拭掉手中的雪迹,戴起帽檐,紧了紧身子,双手捂着夜明珠往胸前送了送,让光尽量能照清前边的路。
总觉得,今夜注定不会安宁。
我寻着魔祟作乱留下的气息,蜿蜒曲进,百折千转走到了镇子的最深处。越往里越是街道纵横,屋宇错落。
气息飘进了一座宏伟大气的府邸里,丝丝魔气萦绕府邸,这气息像极了汋郁那招摇的劲,而且在此处越来越浓烈,我有些混乱了。
也不知是这气息从府中溢漏出来的,还是从外飘进去的?
抬眼瞧去,借着手中的夜明珠,瞧清门檐正中挂着的漆黑牌匾,书写着‘祈府’,用金烫色,字刚劲有力却带些许潇洒清逸。
大门两侧有两座用桃木雕刻染漆的白~虎,那俩白~虎相对而立,一跃而起之形体,皆露凶狠暴烈之貌,眼露青光,尖尖的牙呲咧着,前爪向前提起,像似扑向什么,准备撕咬的形态。
俩虎看似相斗,实则为相互助力。
相传白~虎具有避邪、禳灾、祈丰及惩恶扬善、喜结良缘等多种神力。
只是依照此地的摆设与雕设,想来是用来辟邪无疑了。
若不了解的来此,这架势,怕是不敢入门去。
一手紧握夜明珠,抬手推开门,咯吱咯吱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让人心悸。
踏入府内,映入眼帘的便是两旁满院的柳树、桃树,各成一林,瞧这些树枝壮大的样子,不似近日才栽,这府中之人看来不是很惧怕邪祟,便是被邪祟缠扰多时。
外院没有异常,只时不时有股让人闻之昏闷的香味从内院传来,寻至内院,映入眼前的景象让我心中愤怒不已。
万年的修身养性,告诉我要注意心态,遇事不惊,沉着冷静,可心中还是忍不住把作乱之人辱骂百回,蹂~躏千回。
满院尸首横遍,枯骨成堆,老的、少的、男的,女的,甚至襁褓中的婴儿都没能逃过这毒手。
怕是所有的人都被他们弄到了此次,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四处悬挂。
任谁瞧见这情景,都会心颤,可始作俑者却看不见,被黑油蒙了心。
死便死吧,可死也没有给个干脆痛快,有成白骨完整的遗骨,却没有一具完整的尸首。
有的尸首被吸食一半,未断气,却被狠心斩下了头颅,滚落一旁,盆碗大的口子,流出的血染红了地面的枯草,双目惊悚大睁,死不瞑目,眼中流出的血迹凝聚成一条条血痕。
有的断裂胳膊,有的只剩下半边身子,另一半被吸食后斩断在地,有的被横穿在树上悬挂,身体被树枝穿身,眼珠子却挂在了树枝端头。
有的死于屋顶,半边身子陷于瓦内,或只露头,或只剩下~身子。
更可气的是对孩子的折磨,多数被以手掏心,取了性命,孩子小小的身子,胸前血肉模糊的大窟窿,像极了罪恶的深渊,我不敢多瞧,两只脱落眼眶的眼珠子,无了生气,像在诉述着作恶者的罪孽。
这些孩子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落得如此报应。
可他们什么都还没有做,到底是谁丧尽天良,如此凶残狠辣?
雪越来越浓,越来越密,眼前一切被雪花遮挡,瞧不真切。
不消一会儿,满院便铺成了一片白,掩盖了满院触目惊心的景象。
此刻心中没了对黑夜,对眼前之景该有的害怕,更多的是悲伤与愤怒。
我抬袖,擦拭去眼角边滑落的泪水,深吸一口气,再吐出郁气,弯腰把四处散落的遗骸尸骨,拼凑在一处,给她们一个完整的尸首。
那高悬在桃树上的尸首,很是显眼触目,我提气正想飞身取下来,耳旁却听到了细小的动静。
难道还有幸存之人,我心下高兴,转身寻着,可下一刻,我的心沉了下来。
这般光景,怎会还有幸存之人!
他不现身,怕是以为我不知晓他,可他那气息怎么瞒得住我。
“你还要闲站多久?”我盯着他藏身之处开口道。
我在此处忙的,他倒是瞧得清闲。
过了一会儿,他才细小的叹息一声,踏步出来,他一身黑衣,融进了这黑夜里,那张扬乱舞的发丝,用一根细长的红菱也束缚不住它的活跃。
他双手束于身后,眼睛盯着我,大步向我走来,衣摆下凌厉的风,刮起地上的枯枝残叶,倒是有一股御风而来的感觉。
身侧不见那名唤刀离的小丫头,倒是奇怪。
他收起了以往张狂不羁的笑脸,眼角不见往日那般恣意的笑,难见的一脸认真,忧郁与无奈。
“为何又是你来?”他离我一步之距停下~身,沉声道。
他瘦了,许久不见他,变了清瘦了许多,棱骨分明,倒是俊逸不少。
反观我,每次受伤,都被家里人养的胖了一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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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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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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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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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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