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响个不停,“大王八”来电,沈墨不接。
他冷着脸打开电脑,默认的微博主页就跳出一条私信:“一共两个,还有个装门口,点这个链接下个APP就能看,有人在门口停留时间长会报警,你以后回来前先看一下。”
看着那个熟悉的头像,沈墨心情复杂。这是萧靖天第一次在微博上给他这个后援会发私信,前面都是自己发的那一堆已读未回的如今看来十分肉麻的话,实在是讽刺。
沈墨其实知道,萧靖天是怕自己离开这两天出什么状况,才买了摄像头。可说没时间交代那绝对是胡扯!他分明就是存着窥探的心思。
已读不回,沈墨继续未完的事,结果捡起那件刚因为受惊而丢地上的T恤,却发现边上牛仔裤里滑出一角名片。
沈墨本就睡眠浅,睡到半夜,忽然被惊醒,迷迷糊糊睁开眼,才知是握在掌心的手机在震。
之前用手机回私信,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究竟谁在这个时间打来?虚眼一瞧,才发现那竟然是监控摄像头的APP在报警。
沈墨猛地坐起来,手机显示的时间是凌晨一点了。心中警铃大作,然而还不等他点开来看一眼门口徘徊的究竟是谁,就听着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的“咔哒”一声。
那是门锁弹簧的动静。
有人开了门。
听说现在有些贼和开锁匠似的,开指纹锁也不在话下,专挑着夜深人静摸进来看看能顺走些什么。
沈墨一把抓过床头的眼镜闪到门后取下棒球棍,就听到玄关那儿有地板被踩出声的动静,片刻后,那并未收敛的脚步声便朝这边来了。
沈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在按下手机一键报警键的同时,虚掩的房门一下子被推开了。沈墨“啪”地开了灯,刺得那人用手挡了下眼,沈墨趁机举高了棒球棍,却被那人猛地拽住手腕一推。
背部撞在墙上,球棍重重砸在地面,沈墨一瞬间有些懵,下意识挣开那人的手,才看清近在咫尺的那张脸。
黑T恤牛仔裤,没做造型的刘海些许凌乱地贴在额前。他的眼神是冷的,像是刚从冰天雪地里走进来,抖落一地的冰渣。五官在背光的阴影下,深刻得咄咄逼人。
沈墨愣了片刻,才用力猛地推开他。
然而萧锦天却在微微一退后,又按着他胳膊欺身来,箍着沈墨的手腕,不许他挣脱。
“你什么意思?这大半夜的……”
话未完,一拳就砸在他耳侧,那一声钝响像是闷雷,震得地动山摇。
沈墨愣神间,萧靖天已经凑近了,几乎是咬牙切齿道:“谁要你替我还的?你偷看我邮件?”
沈墨这才明白过来了,靖天应该是收到了短信或邮件,知道有人替他还了信用卡。“嫌疑人”实在是太好锁定了,有机会知道萧靖天欠款并且在这种境遇下还愿意拉他一把的,也唯有他沈墨了。
然而萧靖天第一时间感受到的,并不是什么温暖和悸动,而是被人揭开了最后一层遮羞布的恼羞成怒。
沈墨替他还款时,其实也猜到了萧靖天会是这种反应,他想找个时间好好和他解释,却没想到萧靖天会怒不可遏到连夜赶回来找他对质。他的自尊心,绝不允许一个曾见证过他事业登峰造极的粉丝,看到他如此惨淡的一面,还可怜他,对他施以援手。
“就为了这个?”沈墨面上波澜不惊,语气故意装点了不屑,“不还影响征信,我是怕你忘了,也没想起来和你说。以后还我就是。”
其实之前沈墨也知道肖冉卷钱跑了,可他不知道萧靖天竟然已经落魄到这个地步,找人查了下萧靖天的资产,才知道他的房产,包括之前“软禁”他的那处,都已经抵押出去换钱,用来填肖冉给他挖的坑。不是付违约金就是赔偿甲方的损失,最后一点现钱,都用来给沈墨删私人信息,撤热搜了。
萧靖天显然也看出沈墨不过是在顾及他面子替他圆场,自尊心更为受挫,他苦心经营的表象,就这么被一脚踩得粉碎,教他无地自容。
“我有的是办法,根本不需要你多事!”
话说到这个份上,沈墨也有些动了气了。他推开萧敬天,从床头柜里摸出张名片:“这就是你的办法?!”
这是从牛仔裤口袋里掉出的那张名片。萧靖天这样要面子的人,宁可去借高利贷也不愿向人借钱,对他也是瞒得死死的,一副生活无虞的逍遥模样。
萧靖天看到那名片,脸色愈发难看起来。他受不了别人知道他的落魄,受不了低声下气去求人救济。然而债务就像个滚雪球,他拆东墙补西墙,却越来越难以应付。
沈墨见萧靖天一言不发,气氛陷入尴尬,便故意扬起下巴道:“萧靖天你听着,这钱是我借你的,算利息。你一天不还,就得叫我声‘爸爸’!”
“叫你什么?”萧靖天以为他听错了。
沈墨往床上一坐,转了转手腕,仿佛那上头戴了只镶满了钻的手表:“金主爸爸!”
萧靖天不可置信地盯着翘了二郎腿的沈墨片刻,险些没绷住:“反正我是不会领你这份情的。”
“少废话!”“金主爸爸”颐指气使地指了指地上,“先把脚印擦了!爸爸的地板可是实木的!”琇書蛧
萧靖天不理他,却是乖乖把鞋脱了,出去洗澡换衣服。
听了哗哗的水声,沈墨终于松了口气,剑拔弩张的气氛总算缓和下来。
这位大明星可真难伺候,氪金,还要看对方脸色,惹不起惹不起。
等萧靖天出来,沈墨为了表达不让对方占便宜的诚意,一本正经地递了张白纸过去,让萧靖天按照格式写欠条,压在他那儿。
萧靖天头发还湿漉漉的,擦了几下,也没二话,写好,龙飞凤舞签完名,递给沈墨。沈墨把那名片撕了,扔进废纸篓里,这才接过欠条收好了。
两人各自忙了会儿,也给彼此一点时间冷静。等听着吹风机的声音停了,沈墨才把粘毛器上的粘纸扔进垃圾箱里,假作无意间问他:“这次干什么去了?”
“试镜。”萧靖天把行李包搁床边,把东西取出来整理。
“怎么样?”
“一番。”
沈墨愣了下,不怎么相信的样子:“主创哪些?”。
萧靖天说了导演、制片、出品人和投资方的名字,只是演员还在洽谈中。沈墨更为疑惑了。这可是大制作班底。这种娱乐圈挤破头要抢的资源,怎么会轮得到现在的萧靖天?
“年后才进组,现在还早。”萧靖天似乎也知道沈墨在疑惑什么,故意把话题带过去。
沈墨看出萧靖天并不想多谈,便也没再追问,转身回去睡觉。
“我说你。”萧靖天喊住他,“钱都借我了,要怎么交代?”
这一句,问得沈墨惊讶地抬起头来。他看向站在床前的萧靖天,两人一瞬间又都错开了视线。
这算什么?试探他是否有需要交代财务状况的对象?
“我都那么大的人了,要向谁交代?”沈墨尽可能使自己的语调听着稀疏平常,“这都我自己赚的。”
“这么赚得动?”萧靖天颇感意外。
“怎么,想听我和医药代表不得不说的故事?”
萧靖天也不是为了探究沈墨这方面的隐私,沉默片刻才又道:“你不是本地的吗?怎么都不见你看你爸妈?”
“旅游去了,我给报了个游轮,闲着就整天折腾我……”说到这里,沈墨忽地打住了,“好了,家父家母身子骨硬朗,不劳费心!”
说着,回到房里,“砰”地合上了门。
萧靖天等了片刻,见再没动静,这才去拿了拖把,把自己之前踩出来的脚印都清理了。
之后又是忙碌的几日,两人似乎都忘了这个小插曲,家里蹲的家里蹲,忙工作的忙工作。
很快,又到了进社区做一月一次的公益讲座的日子。这是医院的常规项目,要求去基层普及健康知识。
沈墨作为这一次的讲师,早早去了小区的活动室准备。这个点来的基本都是中老年人,有的还带着孙辈,吵闹不止。沈墨拿着话筒,对着PPT,尽可能把语速放缓,说得浅显易懂些。除了比较常见的一些神经症的科普,沈墨最后还留了点提问的时间。没想到刚说完,就一群人围上来,有几位老阿姨恨不得把家里鸡毛蒜皮的事都找出个相应的病症来,最后还是街道的干部出面说了几句他才勉强脱身。
这一耽搁,就到了七点多。这里不好停车,沈墨是坐地铁来的,此时恰逢下班高峰,打不到车,便想给萧靖天去个电话,然而还未拨出去,倒先有个电话进来。沈墨说了几句挂了后,直接给萧靖天发了个消息:“单位有事,不回来吃了”。
等沈墨去办完事坐地铁回到家,已经将近九点了。
萧靖天正在沙发上看书,见他回来便道:“吃了吗?”
沈墨“嗯”了声,声音中透着疲惫,放下包,拿了换洗衣服便去洗澡了。
等他出来,一碗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百合汤就搁在桌上。那百合每一片都白白嫩嫩地舒展着,冰糖加得不多,恰符合他的喜好。微微的凉,也不伤胃,特别解渴。沈墨一口气喝完,喝到最后一口,都有点舍不得了。
“以前我外婆也总烧这个,现在上了年纪,眼神不好,总刮不干净,就只能烧绿豆汤……”
说了半天发现没人搭话,一回头,发现人早不见了。
这些天,两人之间的相处,相比之前,有一些微妙的融洽。虽然也依旧是要你来我往地斗上几句,但更多的时候,是萧靖天安静地坐在沈墨几步之遥的地方,没事也找些事做。
这感觉,有点像小煤炭,不会特别讨好或亲昵,却总是在目力所及之处,安静陪着。
这感觉太过暧昧了,比之前的针锋相对,要更让人难以应付。
沈墨每天都算着日子,倒计时着分别的时刻,内心也说不上是期盼早日结束折磨,还是期待有什么不同以往的情节被触发。
此时,自阳台上飘来股淡淡的烟味,引得沈墨情不自禁地走过去。
萧靖天的背影在月色下朦胧成了茕茕孑立的清冷,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却又世俗地吞云吐雾着。
“谁允许你抽烟的?”
沈墨刚要伸手把萧靖天的烟抢过来,就听着淡淡的一句:“明天我要进组了。”
沈墨的手一顿:“不是下个月吗?”
“提早了。”萧靖天轻笑一声,烟在他没有笑意的双眼前渐渐散去,“现在是配角,当然是我先进组等人。”
沈墨听他云淡风轻的语气,便皱起眉来。弹掉落在栏杆上的烟灰道:“要拍多久?”
“看我是被调整成四番还八番。说不定两天就杀青了。”说这话时,萧靖天也不看沈墨,那目光飘过万家灯火,落在虚空的一片光影上。
“干什么不说话?搞得很沉重似的。”萧靖天掐灭烟头,终于回头看向沈墨,“仔细想想,谁还不是谁的过客?演一场戏,也总有曲终人散的时候。”
说罢,不等沈墨回过味来,便转身走进屋里去了。
沈墨低头,看着那只被撵灭的烟头。
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也随着那一股烟味,悄无声息地飘散在夜色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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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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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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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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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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