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众被疏散至商业区外十公里,挂着日本政府标志的军用越野绕着圈铸成一堵墙,穿着雨衣的特务科成员拿着对讲机走来走去,无线电波在雨水中有些许延迟。他们说话声比以往都大,有的还不得不去安抚慌乱的群众,周围一片嘈杂。
一辆漆黑的丰田CRV辗过积水,溅起一大片水花,停在了路边。
“雨下了好几天,比台风季节还要潮湿,家里的墙都有些发霉。”佐藤松拉了手刹,握住皮质的方向盘,有些聒噪,“虽然我们科穷,但到关键时候还是很受上头重视……”
“佐藤君。”后座的文质彬彬的男人扶起鼻梁上的眼镜,合上膝盖上一本极厚的旧书,“到了,下车吧。”
“好、好的,安吾前辈。”佐藤松才来异能特务科一年左右,对于面前这个看起来文弱的男人还有些发怵,他快速拿了伞下车,拉开后车门。
坂口安吾擦得锃亮的皮鞋踩进污水中,他丝毫没有在意,带上了手套。
佐藤松撑着黑伞跟在他身后,即便昨天已经看过了所有的资料,但看见一排的军用车后还是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都是美系越野军用车,一辆就要好几千万,还加装了中国进口防弹玻璃,轮胎也是防弹防撞材质,狙以下的步/枪/手/枪都随便打——”佐藤松拍了拍车前盖,像敲西瓜一样,“几个小时前空运来的,听声音就不一般。”
他一转身,看见前辈嘴角那颗痣忽然就噤声了。
坂口安吾冷淡地嗯了一声,“资料记得很熟。”
佐藤松心里忐忑,不知道前辈究竟是真的在夸他还是在讽刺他,毕竟这些车就是经过坂口安吾之手向上面申请的。
“报告,群众已经全部疏散完毕,其中有情绪不安的已经派遣精神系异能成员进行安抚。”一位穿着防弹制服的年轻人走了过来,他向坂口安吾和佐藤松递上两个箱子,里面装着一些必备物资,包括雨衣雨靴、防弹衣、手/枪、药品、水和高热量食品,与军方作战物资相差无几。
佐藤松还是第一次接触到这么危险的任务,他看见前辈已经拉开越野车车门上去换衣服,只好硬着头皮把手/枪插进腰间,披上了防弹衣。
“前辈,我有点紧张。”佐藤松一紧张就会喋喋不休,“我特意买了北海道旅游的团票,把老爸老妈和女朋友送过去了,万一横滨保不住他们不知道有多伤心——哎,话说这应该是我警校毕业后第一次摸枪,我当初的打靶成绩可是年级前十,谁能想到我原本报的是文职呢……”
“佐藤。”坂口安吾神色严肃,就在佐藤松以为自己太吵把前辈惹怒了,没想到男人只是开口纠正,“横滨不会出事。”
佐藤松愣了愣,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前辈用这么认真的语气跟他说话。
——不,也不是前辈以前不认真,安吾前辈本来就是个很严谨的人,只是……只是怎么说呢,就像是一种绝对笃定的语气,好像有什么确切的信仰支撑让他这么坚定着。
佐藤松看见车窗外来来回回忙碌的同事,雨衣已经完全不能阻挡住这种瓢泼的雨势了,所有人全身湿透,但仍然在外仔细检查所有的装备,他不由得握紧了腰间冰冷的枪柄,郑重地点头。
——前辈说的绝对没错,横滨一定不会出事!
*
商业区街道上空无一人。
即便是下了这么久的雨,但灰尘好像越淋越多,街口的泥浆都溢了出来,一踩一个泥泞的印子。
一只橘黄色的奶猫踩着屋脊窜过,浑身的毛都湿哒哒地黏在一起,它很难受地甩了甩脑袋,跳上了窗沿,有人特意给它开了一条缝隙。
“旺财,是叫这个名字吗?”一只带茧的手揉了揉它的脑袋,“看来你找了一个很好的主人。”
“喵呜~”小猫咪似乎很熟悉这个人,昂起头在他掌心里顶了顶,喉咙里发出舒适的呼噜声。
撸猫的是一个长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他的头发独特地挑染成棕黑两色,这种有个性的造型与他的年龄反差很大。
“说吧,你都知道了些什么?”男人挠着猫咪的下巴,用手旁的毛巾给它身上擦干。
旺财咕噜了两声,紧接着喵呜喵呜地叫了起来,声调波澜转折。
“啊,原来是这样吗。”男人仿佛听懂了混乱的猫叫,沉思了片刻,“我知道了,你做的很好。”
他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小鱼干,奖励给勤劳工作的小猫。
“喵呜~”猫咪愉悦地咬住鱼干,埋头吃了起来,脸上都沾满了渣子。
“果然是猫咪,就算是世界毁灭也没有烦恼……”男人也拿出一根鱼干放进嘴里,两旁的胡须滑稽地翘起来。
“小咪?”春野绮罗子在走廊外就听到了细微的猫叫声,她顿了顿,向那扇门靠近。
“春野小姐!”楼下传来了中岛敦的声音,“我们该走了!”
“等、等等!我马上下来!”女孩应了一声,匆匆推开门,“……小咪?”
“喵?”两只猫脑袋一齐转头,嘴里还叼着鱼干。
春野绮罗子长吁一口气,“原来是把朋友带来了吗?”她把两只猫咪抱紧怀里,“我们走吧,现在商业区很危险,不能留在这里。”
中岛敦在腰间别好枪匣,看见春野小姐正好抱着两只猫咪从楼上下来。
“诶,那只小猫看起来好眼熟。”
春野绮罗子道,“应该是小咪的朋友。”
“也可能是在外面的私生子也说不定。”中岛敦撸了一把幼猫的毛,被猫咪呲着小尖牙凶了。
“是居酒屋的猫。”国木田独步瞟了一眼,把笔记本放进防弹衣贴近胸口的口袋,“带上吧,其他人已经去外围驻守了,我们也要赶快。”
“还有三个小时。”他看了看表,“太宰会短信通知我们,在此之前,春野你先带着猫离开商业区——敦,你和我在缓冲区待着,帮助他们监视那些所谓即将入侵的虫子。”
*
芥川龙之介和高专二年级生站在商业街一个七层大楼的楼顶。
胖达很不喜欢雨天,毛茸茸的咒骸身体会被潮气弄得全身沉重,还会被溅上很不好处理的污渍。他双耳都塌了下来,一边看着手中的欧美写真集,一边等待着号令。
狗卷棘喝了一大瓶润喉糖浆,半张脸都沉入了衣领中,不知道为何,这种潮湿的气息钻入他的鼻腔中,让他的嗓子很不好受,好像说出来的咒言都会变得湿漉漉的。Χiυmъ.cοΜ
“一只诅咒都看不见。”禅院真希擦拭着一杆长矛,“我差点以为我的眼镜片坏了。”
一般这种雨天正是诅咒出现的好时期,但现在空气中竟然连一只蝇头都没有,就像万物都正在死去一般。
大家都有了一种世界末日的真实感,胖达连比基尼姐姐都看不进去,关上了杂志发呆。
芥川龙之介一直依靠在黑暗的墙角,微微闭着眼。
雨水击打在避雨棚上,像远古扑来的海浪声淹没城镇,天和云都低,低地垂在头顶悬挂起一片海。
他挑染成白色的发梢已经粘着在了一起。
“腌高菜。”银发少年紫眸望着远方的雨幕,那里已经模糊成一片阴暗的黑色,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中钻出来一般。
所有人都提高了戒备,盯着那片浓黑的雾气。
最开始是雨幕晃动起来,然后大地紧接着震动,地底深处传来恶魔的咆哮,一条裂缝从沥青路面中破开,延伸出几百米蛛网般的凹陷,深不见底。
一阵刺鼻的香气在雨水中弥漫开来,天际浮上了一层血色。
——那不是雨,是虫卵!
银发少年扯下领口,诡异的咒纹在舌尖绽放。
“去死。”
*
天穹裂开了一个破口,深红色的血水从天而降,是一堆一堆孵化期的虫卵,寻找着合适的宿主。
“撤离!撤离!”佐藤松对着对讲机嘶吼,“所有人躲进车里,不要粘上那些东西!”
异能特务科的资料中对这种卵状异能物质有着详细的记载,那种东西会在人体中寄生、扰乱心智,危害度极高。
还好群众全都提前围进了商场之中,mafia的成员持枪围在出口处,暴力防止任何一个人离开。
无线电收音机全部转化成一个频道,横滨市新闻广播总台正在播报目前的天气预报——
“横滨全市面临强度红色酸雨威胁,雨水腐蚀性极大,请各位市民做好防灾疫情准备,绝对不要外出!”漏洞百出的天气预报信息暂且安抚住了商场中的民众。
坂口安吾捏着手中的无线电通讯设备,脸色肃穆。
“前辈。”佐藤松放下手中的对讲机,“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军用越野车前血雾弥漫,强光灯都穿不透。
“等。”
*
“国木田先生。”少年担忧地望着天际,那些卵正一颗一颗从天往下降落。
他们蹲在裂缝不远处的便利店里,店员被疏散走前忘记关闭的咖啡机还冒着热气,熏散了空气中刺鼻的味道。
“快了。”国木田独步数着秒针倒计时,“10、9、8、7……”
秒针与十二点整重合。
手机短信“叮”地一声响起。
“是太宰先生。”中岛敦心脏一跳。
他抬头望向那片可怖的深渊裂缝,带着腥气的风呼啸而过。
黄发男人脊背弯曲成紧绷的攻击状态。
“它们来了。”
尖锐的腹足踩碎路面,长达七百英尺的节肢昆虫破地而出,每一节都绵延起锋利如铁的腹足,它的头部也是它的口器,洞口般撕裂出一嘴腥臭扑鼻的利齿——
无线电通讯器被彻底干扰,发出刺耳的电波声。
可怖的怪物转头望向两人。
便利店顷刻塌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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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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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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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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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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