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府南院较为气派的宅院内,白胜活了三十年也未有最近几日过的逍遥快活,天一亮,便早早在年龄较大的侍女服侍下起床,一身金线员外服,系带软底覆,提着廊下的鸟笼,直着腰板挺着肚子大摇大摆出了南院。
神清气爽在花园里溜达一圈,他心里最痛快的就是碰到仆人丫鬟见到自己弯腰叫声“老爷”,之后便是吃早饭,然后出了白府,沿着城内河边的石砖小道走上一截,欣赏着河上停泊的画舫,要是能见到有女子出来倒夜壶,便吹上一声口哨,或者出言调戏一番。xǐυmь.℃òm
他觉得这样的日子,才是人过的。
虽然一切都是自己弟弟供给的,但他觉得没有什么不妥的,除梁山怎么说他也是大功臣,趁空当的时候,还准备让白宁给他安排一个官身来当当。
转悠到了市集,行人渐渐随着日头升高,越来越多,走街串巷的货郎挑着货担哟呵着,他便驻足看看人家,想起自个儿当货郎,以及黄泥岗上卖酒的时候,当年那些人又有几个活着啊,就算有活着的还有谁能与自己过的如意?
随后,白胜背着手晃着脑袋,哼着小曲走开。街上酒楼茶肆响着艺人说书、弹唱的声调,茶香混合街上的喧闹,以及一个人影陡然冲出一家青楼,栽倒在地上,滚了几滚,便数名打手冲出来照着地上那人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白胜很不爽,早上难得惬意的雅兴被打断,挺了挺胸,走过去,看到地上那人时,哎哟一声,“老四啊,你怎么又让人给撵出来了?上次哥哥可是给你不少钱啊。”
那几名花胳膊见有人出声,便停下手,见白胜穿着打扮颇有钱财,其中一个便规矩了许多,拱手道:“这位员外该是认得魏老四吧,可莫要破费钱给他,这家伙除了赌就是嫖,给再多钱都是塞进无底洞。”
“莫说了。”
听到被人叫作员外,白胜顿时豪气挥手,随即掏出沉甸甸的钱袋在手心里抛了一抛,斜眼道:“老四欠你们多少,本员外替他付了。”
地上那人头发散乱,脸上虽有淤青,长的却浓眉大眼,国字脸,可面相上又带着市井痞气,这人便是白胜刚来卞梁时,在街上偶遇的闲散汉,两人一见如故,来卞梁的这几天都是这老四领着四处游玩,当然赌坊便是他俩最喜欢去的地方。
此时,魏四过来见白胜把钱付了,方正的脸顿时嬉笑起来,讨好道:“还是白爷仗义啊,若是迟点过来,老四这会儿就要被送衙门去了。”
白胜边走,边享受魏四在后面给自己捶背,他就喜欢这家伙,懂得招呼人,以前都是他讨好别人,连浑家都送出去了,现在反过来被人巴结,这种感觉简直就像在云上飘着,花点钱而已,他没当回事,反正没了就向管家要就是了,自家弟弟屋里到处都是值钱的物什,随便拿来卖个几件,都是几个月花销不完。
“白爷,咱们今天还是去陈贵那家赌坊?”魏四谄媚问着,手上也不停,这会儿已经捏到后颈了。
舒服的感觉,让白胜享受着半眯着眼。“上去过了,那家手脚不干净,真当俺白胜眼睛瞎啊,要不是当时看在老板娘可劲儿露出白花花的胸脯,俺早就走了。”
“是是,白爷慧眼如炬,不过那娘们儿却是过瘾啊,可白爷这么有钱,要不改日老四帮白爷通通气?看能不能拿下来,到时,嘿嘿,小的也过过瘾。”魏四挑着眉毛,怂恿他,谄媚之态毕露。
白胜故作纽态,摇摇头,“暂时不必,俺还没在这卞梁站稳脚跟呢,惹了麻烦不好收拾。”
此时又捏了一路,过了两条街,魏四早就满头大汗,肚子忽然咕的响了一下,有点尴尬。
“没吃早饭?”
白胜四处看了看,见到对面不远有一家卖吃食的,“走,你也辛苦一路,俺白胜既然交你这兄弟,就不能让你白忙活,怎么的也先把肚子填上。”
朝市街,人流较大,两人拥挤过去,魏四一身粗糙布衣将白胜护在背后当先走着,一举一动就像一个忠心耿耿的奴仆,直叫白胜心里感动,不知不觉中,也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了。
临街铺子前,魏四忙将一张桌子擦干净,先请了白胜坐下,自己便进了店,端了两碗汤面过来,却是没动手,眼巴巴的盯着白胜。
“你看俺干啥,你吃啊。”白胜把面前那碗嫌弃的推过去,“这碗也给你,俺出来时已经吃过了,也吃不惯这街边东西。”
“省得省得。”
魏四表情僵了一下,很快嘿嘿笑着点头,吃着软巴巴食物,咬的却非常用力,呼啦呼啦的刨动碗里的汤面,又叫了一张馍馍,掰烂了放进碗里一块搅合着吃。
看他吃相,白胜一股不屑,“吃东西别那么大声,快点快点。”
正说话间,忽然,魏四举碗停下,朝右边看去,陡然一下,他把碗放下,对白胜道:“白爷,老四有事先走了,催命鬼来了。”
刚一说完,街口那边就有嚷了起来,“那不是魏老四?”“居然让咱们碰上…”“…先截住他再说。”
那边涌过来七八条大汉,虽手里没拿什么东西,但也架不住人多。魏四脸带惊惧,拔腿就跑,一路撞翻好几人,一溜烟儿钻进巷子里,朝西华门那边过去。那七八个大汉自然不会罢休,也一个个跟在后面追他。
“搞什么鸟事。”
白胜摸着脑袋站起来,感到一阵莫名其妙。
…………
一天的时光消磨很快,夕阳渐渐下来。
白胜头一次过了不是很愉快的一个白天,在悦心湖岸看着浑家自得其乐坐在小船上,假兮兮的看着夕阳,便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此时,有个仆人过来,说后门有个叫老四的人找他。
“这个鸟厮,估计又是欠了一屁股账。”
白胜原本不想出去见他,但一想这人除了欠债外,对自己毕恭毕敬还是挺好的,便将白天不愉快的事,消了下去。
到了后门,他看到魏四蹲在墙角,鼻青脸肿,身上到处是伤痕,不由吃惊道:“老四,你到底欠了人家多少钱财?”
白胜急得原地转圈,“你这样下去,非被打死不可,干脆俺帮你付了吧,就这一次了啊,没有下回。”
且料,一直低头不语的魏四抬起头,眼里满是不甘。
他道:“不用…白爷,老四不想这样过活了,老四想出人头地,不想被人看不起。”
“出人头地那也要先把债还清,不然别人还得找上门来。”白胜一跺脚,去掏钱袋。
一只沾着血污,粗燥的手按住白胜掏钱袋的手腕,魏四摇摇头,清淤的嘴角张启,嗓音嘶哑微沉,“白爷,我知道你宫里有关系,把我送进去吧。”
说着,他把裤子解开。
胯间血淋淋,空荡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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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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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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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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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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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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