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星阑随口问了句:“看什么呀?”
江戈顿了一秒,低头看卷子:“许挺发的信息。”
谢星阑哦了声,拉开椅子坐下来,拿起手机:“肯定没正事。”
翻了下列表没翻到,谢星阑扭头问:“你删了?”
江戈:“嗯。”
他拿笔的手顿了顿,随机微侧过头看谢星阑,语气轻淡,乌黑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不能删吗?”
“不是,随便删,本来我也看他烦。”谢星阑的手机在他手里转了个圈,他从江戈那盯着他的眼神里瞅出了点不同寻常的味道,好像他要是说一句不让江戈删,江戈就会怎么样了似的,于是回过味来,又笑嘻嘻地像抽了骨头一样歪到江戈身上。
“小江哥哥,吃醋了呀。”谢星阑弯着眼笑,满是调侃和戏谑,手脚也不老实地在下面招惹江戈,故意去挠他痒痒,嘴上还没个把门的,“怎么这么容易吃醋,你还不如把我关起来算了,省得出去招蜂引蝶……”
本来只是调笑的话,后来察觉到江戈身体微僵,看他的眼睛也幽深起来,谢星阑莫名感觉后脖子有点凉凉的,干笑两声:“当我没说。”
江戈在谢星阑靠上来的时候,手就已经环上了他的腰,把人搂紧了点,微低着头,从谢星阑的眉眼处一点点吻到脸颊。
难得有一次江戈亲他的时候没什么侵略性,谢星阑眯着眼享受地哼唧一声,随后就感觉耳垂被咬住了,还被人用牙齿研磨着,痛倒不是很痛,就是那热气拂在耳根,很痒。
谢星阑躲闪开:“咬我耳朵干嘛。”
“阿招,”江戈说话声低沉沉的,仿若很认真般,说:“不要随便开玩笑……别让我当真。”
谢星阑说:“好吧,不过有一句你可以当真。”
江戈说:“什么?”
谢星阑嘴角微扬,眼睛灿若星辰,含着笑意说:“喜欢你啊。”
江戈微微失神,盯着谢星阑看了好一会儿,才复又伸手把人紧紧抱住。
晚上,江戈最后没有留宿,说还有竞赛的事没做完。马上就升高三了,最近江戈参加了国家级物理竞赛,目前取得的成绩都很傲人,谢星阑当然知道什么事更要紧,就让他回家了。
虽然他摸着口袋里那薄薄的一片还有点小失望。
不过来得及!
还是等孩子再大两岁,再干少儿不宜的事!
第二天是周日,下午住校生们就要陆续返校参加晚自习。
谢星阑在家里吃了晚饭才磨磨蹭蹭地去了学校,因为每周日晚管晚自习的都是班长大人江戈,所以每次他迟到早退,江戈也会视而不见。
今天教学楼里似乎有点喧闹,谢星阑路过二楼的时候看到王中海在高一年级里,远远地就传来“你们读书是为了老师为了父母读的吗balbala”,他迅速拎着书包三步并做两步跨上三楼。
走进自己班级,江戈抬头看他,一直到谢星阑在位子上坐下,看向讲台,江戈才虚伪地收回注意力看自己的卷子。
谢星阑在心里哧哧笑着,撑着下巴也看江戈,过了差不多半分钟,江戈笔都没动过,最后无可奈何地抬眼跟谢星阑对视。
谢星阑眼睛弯了起来,用手挡着半张脸,厚颜无耻地朝江戈撅了下嘴。
然后前排同学就听到班长笔掉到地上的声音了。
谢星阑看着江戈死抿着嘴弯下腰去捡笔,乐得不行,于是趴在桌上,憋笑憋得脸都红了。
都亲亲抱抱那么多次了,江戈这人怎么还这么不经撩!
刚好这时,班主任进来转了一圈,谢星阑掏出作业本,也不去闹江戈了。
等班主任一走,谢星阑撕了张便签,然后贴到李小彬后背上。
李小彬背过手撕下来一看,上面赫然写了句“小彬彬,有没有觉得我男朋友最近越来越帅了,我现在怎么看他哪哪都那么顺眼呢”。李小彬忍不住把纸揉成了一团。
不过鉴于李小彬对谢星阑的了解,谢星阑要是没得到回应,不会轻易罢休的,李小彬只好被迫跟恋爱狗掰扯。
李小彬:“一直都很帅啊,你没注意。”
谢星阑:“哎,我应该早点吃嫩草的。”
李小彬怕再聊下去又没完没了,只好扯开话题:“你看学校论坛没有,许挺玩完了。”
谢星阑收到纸条,想,什么玩完了?是又去骚扰同学,被别人对象打到住院了?
他不以为意地打开学校论坛,帖子就在首页飘红着,明晃晃的“许挺”两字,还标红标粗了。
谢星阑心里奇怪,许挺这狗东西作风不正,仗着家里有权有势,欺凌弱小这种事没少干,得罪过学校不少人。只不过大部分人都敢怒不敢言,许挺家里跟学校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有什么事情,都不需要许挺家里人打招呼,校方也会压下来。
就比如很久之前的洗手间事件,许挺一点事也没有,另外一个妹子却被退学了。
学校论坛里算是比较言论自由的地方了,也有很多人内涵过许挺,明里暗里谴责他横行霸道仗势欺人的行径,但几乎没人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把他的名字挂在标题上。
谢星阑倒是敢,只不过他懒得跟许挺打交道,也不喜欢搞“舆论战”,准确来说,他压根看不上许挺,也不屑跟他作对。
谢星阑点进了帖子。发帖人言简意赅,半句话不多说,贴了很多许挺在微信上的言论,辱骂讥讽都算小的了,连老师,学校领导都照骂,而且用词及其肮脏不堪入目,甚至还跟朋友嘲笑当时因没有背景而被退学的妹子。
如果只是辱骂,同学们并没有很惊讶,因为许挺向来都是这样恃势凌人,可当时他跟女生的事是被学校压下来的,虽然大家听说过只言片语,但也没人知道具体来龙去脉。
事后学校为了防止流言传播,在许家示意下把锅推给了那女生,俨然把事情扭曲成了女生狂追许挺进的洗手间,拉扯间被老师撞见。
可现在,许挺自己把事情真相捧了出来,而且完全无法否认,因为发帖人把他的网络ID地址扒地干干净净,怎么都抵赖不了。
光是扒许挺,已经引起了轩然大波,后来贴主还语不惊人死不休,把手伸向了许家的公司,偷税漏税,行贿假账,操纵股票等等违法行径都变成了板上钉钉的证据资料,那些天文数字让即使不懂行的人也看得出情节有多恶劣。
在最后,发帖人留下一句“所有证据已移交媒体及相关机构”,就消失无踪了,留下所有被这惊天大瓜砸地满脸懵逼的同学们。
谢星阑翻了所有的证据,不由诧异,这到底是哪个剽悍人士干的剽悍事,怎么可能这么轻而易举地拿到一个大公司的机密文件,到底是跟许家有多大的仇啊?还是说单纯就是跟许挺有仇,牵连他全家一块倒霉?
他翻上去想看发帖人的id,不过只有一片空白,什么也看不到。
谢星阑想了想,给李小彬传纸条:“许挺是得罪了哪路神仙,被整的这么惨?退学都算轻的,他估计会被他爸打死吧。”
李小彬:“不知道啊,肯定不是我们学校的人,有这么牛逼的大神还读啥高中啊。”
谢星阑想想也是,他吃了个瓜,看了看八卦,也就不再关注了。
过了两天,学校里就再也没有许挺的身影了。
学校封闭式教育,八卦和传言流传地也很快,很快谢星阑就听到许挺被退学处理的消息了。
晚上熄灯前,谢星阑躺在江戈被窝里玩手机,顾朗见怪不怪了,可还是嘴贱地要来跟他抬杠:“老谢,你自己没床吗,非要挤一块睡,瞎了我的眼算了。”
谢星阑抓起枕头扔他:“你睡上铺,我们睡下面,哪碍着你的眼了?”
顾朗被枕头砸个正着,于是扔下脸盆要扑上去跟谢星阑干架:“我每天晚上都怕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声音,心惊胆战的不敢睡觉!”
谢星阑哈哈大笑:“老顾,明显是你思想太不纯洁,我跟江戈就是很单纯的盖被子睡觉好吗?”
两人玩闹了一阵,江戈一推门进来,两人就没再玩了。
陆续洗簌后,到了熄灯时间,寝室灯自动熄灭。
外面还有宿管阿姨查房,不断呵斥着:“还在走廊里跑什么,都熄灯了!……”
他们今天下晚自习后还去吃了夜宵,所以回来晚了,江戈还在浴室洗澡。
浴室灯亮着,走廊上是看得见的,要扣分,肯定又得被班主任唠叨。
谢星阑掀开被子下床,打开门,探出头去看外面。
正好宿管阿姨从隔壁寝室出来了,谢星阑笑眯眯地抬手跟阿姨打了声招呼:“小张阿姨,马上期末考了,我还有两张卷子没做完呢,台灯太亮了影响我室友,我在洗手间里呆一会。别扣我们分吧,好不好啊?”
谢星阑长的好看,又贯会卖乖讨喜,宿管阿姨跟他熟,也不计较了,笑着说:“身体重要,别太晚睡,十二点前必须要熄灯了啊。”
谢星阑:“好咧,谢谢小张姐姐。”
宿管被他逗得笑出了好几条眼纹。
关上门,谢星阑去敲了两下洗手间的门,低声说:“江戈,你洗好了吗?”
没有回应。
谢星阑再敲两下,还是没动静。
该不会滑倒了吧?
江戈洗澡肯定要卸下假肢的,单脚站立本就不稳,浴室里又湿滑。而且他的脾气,就算摔倒了,也绝不会吭一声让人来帮忙扶的。
谢星阑越想越担心,直接开门进去——他们浴室门锁坏了,还没来得及换新,他一下子就打开了。
“江戈……”话音戛然而止。
浴室里满是水雾,一片蒙蒙中,江戈猝然转头看来,湿发还滴着水。那漆黑的双眼似乎是见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物一般微微瞪大,脸色也是白的吓人。
谢星阑还来不及辨认清楚他表情里的隐意,下意识地低头去看,就看到了……那只有大腿的右脚。
每日佩戴假肢行走,残端总会有磨损,这时那部分还泛着隐隐的血色。
而膝盖以下,则是空空荡荡。
下一秒,江戈浑身肌肉紧绷,慌张急促地一把把门甩上,用足了力气,发出震耳欲聋的一声“砰”。
谢星阑懵了一下,站在门口,许久无言。
门后,江戈额头抵靠着门叶,两手紧握成拳,无声地猛捶着陶瓷墙壁,可这锥心刺骨般的疼痛没能让他冷静下来。
浑身在发抖,呼吸急促困难。
被看到了……被阿招看到了。
这么丑陋,难看,肮脏的他……
他一直隐藏地好好的,忍着假肢摩擦残端的痛,坚决拒绝拐杖和轮椅,还紧咬着牙关参加体育课,就是想伪装成一个正常人。
能完完整整地站在谢星阑身边,而不是要依靠谢星阑的帮助,这给他的慰藉已经远远超过了佩戴假肢的苦痛和折磨。
可是现在……
江戈紧闭着双眼,胸腔里的心脏在疯狂地叫嚣着,耳边阵阵轰鸣。他可以让任何人知道他的残缺,唯独谢星阑不行,他多想当一个正常人,他多想谢星阑从一开始就不知道他是个残废。
谢星阑说过的,不会跟他分手。
可是亲眼见过了自己的男朋友是什么样子……谢星阑还会跟他在一起吗?
睡在一起,都会觉得好吓人吧。
屈辱,痛苦,恐惧,都化作实质,堵住他的耳鼻,所有的一切狂躁的情绪似乎一下子涌了上来,快把他整个人逼疯。xiumb.com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戈抬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眼睛里全是血丝,惨白的脸,可怖又阴森。
如果谢星阑真的跟他提出分手,如果真的想逃离他这个恶魔……
他就……
他平静地穿好衣服,戴上假肢,微抖着手打开门。
门刚打开一半,外面的人就疾步走了进来,扑进了江戈的怀里。
江戈手里的脸盆掉在地上,洗簌用品滚了一地,人也被迫往后退了一步,靠到了洗簌台。
谢星阑紧紧地抱着浑身冰冷的江戈,呼吸急促,迭声说:“我喜欢你,江戈。我喜欢你的。”
江戈如遭雷击,呆站着。
谢星阑又说:“所以,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我都不会不要你。”
所以,你不要这么害怕被我看到好不好?
过了很久,江戈才将信将疑,小心试探地挪动着僵硬的手臂,轻轻地抱住谢星阑,似乎怕谢星阑被他抱得不舒服就推开了他。
他不敢说话,只敢听谢星阑说话。
谢星阑心里也莫名酸楚,身体残疾是江戈的错吗?他已经足够优秀了,已经足够努力了。谢星阑低声说:“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良久,终于感觉江戈抱着他的手不再那么小心。
“你说的。”江戈轻声叹息,眼眸幽深地仿佛能吞噬一切。他在心里说:我的傻阿招……就算你想离开,我原本也没打算放过你啊。就算被你讨厌,被你害怕,也要把你锁在我身边的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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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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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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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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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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