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树叶子一片片打旋落下,要一直落到十一月底,才能结束。
街道里的吆喝声四起,大多都是催促自己家孩子赶紧回去做作业。
风还有些燥,吹在脸上,带来一阵阵热意。
在一群热浪中间,少女婷婷的坐着,腰杆直直,黑色长发散在肩膀上面,有些挡视线,她伸手,把头发重新绑好。散开的长发被听话的合拢在一起,露出一截莹白的脖颈。
几分钟后,她宁静的小脸上,终于多了一抹笑意。
那边的小孩立刻飞奔过来,眨巴着眼问道:“姐姐,姐姐,画好了吗?”
“好啦。”陈苏雅故作轻快的开口,她额上有些汗渍,笑起来的时候,眉角弯弯,像一轮新月。
少女轻轻把画纸取下,递给了面前的小孩。虽然只是简单的铅笔勾勒,依然可见小男孩眉间的稚气未脱。
小孩的母亲走过来,捧着话啧啧叹道“画的好”,看清了眼前的人之后,她双眼瞪圆,有些吃惊的道:“你是陈老师家的孩子吧?”
枫落画画的学生不少,画的这般好的,却寥寥无几。
妇人听过这个女孩,去年a市一个美术比赛,实至名归第一名。
苏雅点头,只是眸子里冷了一些。
妇人浑然未觉,继续道:“果然是陈老师家的孩子,这画画的真好,以后肯定状元哩。”
“状元是什么,是不是像汤圆一样,可以吃。”捏着画的小孩子傻乎乎的问道。
“看你这贪吃样,这辈子都别想当状元。”妇人想着,想起什么,回头道:“姑娘啊,这天要下雨了,你可赶紧回去啊,别淋到了。”
“我知道了,谢谢。”苏雅点头,认真道谢。
说完,妇人已经走远了,她抬头看了一眼天,的确有些阴沉了,乌云聚在一起,大雨随时都在准备落下。
枫落是一个典型的南方小镇,七八月一过,雨季跟着就来了。
枫落的雨还要任性一些,总是说下就下,往往前一刻晴空万里,下一秒就是大雨滂沱。
苏雅没想下雨的事情,她拿出一张新的画纸,看着刚刚离去的母子,而后在画纸上面,找着合适的落笔点。
风起了,吹起苏雅的长裙,她长发飘飘,宁静如画。
画好这一幅画,苏雅收着画架,估摸着时间,她爸爸应该也要来接她了。
只是转身那一刻,一副美景落入她眼中。
远处,枫树下面,少年眼睛微微闭着,白衬衣被风猎猎的吹起。
他似乎浑然未觉,只伸出手,像是要抓住面前的风一样。
苏雅一眨也不眨的看着那个人。
看过了,再画下来,对她是轻而易举。
风又大了起来,她刚刚扎好的头发又散开了,额前的发被风吹起,苏雅没有理会,加快速度收画。
做好这一切,她才顶着风,站在枫树下面。
时不时的伸出一双手,试探着,会不会接到某一刻就从天上砸下来的雨滴。
几分钟之后,雨噼里啪啦的落着,苏雅站在树下面,护着怀里的画,目光看向了公路那边。
她在等。
树的那一边,大概是风没有抓住,反而淋了一身雨,少年有些恼怒的睁开眼,抓起挂在树上的衣服,冲进雨里。
全世界都步履匆匆。
苏雅只是等在树的下面,翘首以盼。
少年从她身边跑过。
苏雅退后了一点点,躲开那些树叶承受不住,而疯狂落下来的雨水。
她看着少年白色的衬衣,认出了那是谁,下意识的把怀里的画缩紧了一些。
几秒钟之后,那抹白色的影子折了回来。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露出一张精致的脸,清冽冷凝,水调皮的从他头发落下来,滴在他胸前。
树下面比外面淋着要好一些。
他问:“你干嘛不跑。”
苏雅抱着画纸,看了一眼自己出来带的工具,默默的道:“我爸爸会来接我。”
只是他可能忘了。
“他没来?”看了一眼苏雅,又看了一眼靠在树旁的画架。
苏雅点头。
下一刻,她头顶落下一件牛仔衣,身旁的画架被轻轻松松拿起,少年有些顽劣的声音在她思绪未定的时候响起:
“我数一二三,数完就跑。”
“三!”
下一刻,苏雅右手被紧紧握着,跟着少年的步子,一头扎进了雨里。
天不热,雨淋在身上,不冷,反而多了一抹奇异的快感。
手心里的热度是真的,除却这个,苏雅感受不到任何的热度。
雨小了起来,少年也终于放开了她的手。
苏雅这才感觉腹部一阵剧烈的痛着,她弓着身子,大口大口的喘气,腹部的痛仍然没有纾解。
“没事吧?”
拿开了苏雅头上的牛仔衣,才发现苏雅整张脸都是白的,黑发贴在她脸颊,更加显得她楚楚可怜。Χiυmъ.cοΜ
简直就像现实版的“林黛玉”。
“没……没事。”还是大口的喘着气。
等气终于通顺了,苏雅抬头,就听见少年有些凉薄的声音:“你是不是傻,这么大雨还站在树下面,不怕一个雷劈到你。”
苏雅抬头,正想解释这样突如其来的暴雨是不会打雷的。
头才抬着,就愣在了原处。
少年还是那个少年,笑容依旧漫不经心。
有些迷人,苏雅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在寂寞无人的街道,仿佛要跳出她的胸腔。
拧了拧衣服,拧出了许多水,他皱眉,有些烦躁的把衣服搭在了公交车站牌上面。
苏雅站定了,小心的道:“谢谢你。”
谢谢是表示感谢的,尤指对接受别人给予的或提供的恩惠,帮助。
可是谢谢你不一样,不但多了一个音节,也具体的指向着一个人。
没说话,只是笑了笑。
“再见了。”
说完,他又进了小雨中,不过这一次,他没有之前的狼狈,反而多了一些悠然自得。
苏雅看着那白色的影子,缓缓抽出了怀里的画。
她保护的很好,除了边角,没有块地方被雨打湿里。
话里面,母亲拉着自己的孩子,身侧枫叶如火。
公交车来了。
苏雅拖着画板上去,从裙子里掏出两枚硬币放进去,而后一个人坐在位置上面。
下雨了,天气也暗了下来。
公交车里只有她一个人。
仿佛是怕她无聊,司机特意开了广播。
纯音乐在车厢里响起,几秒钟之后,古诗缓缓而出,朗读的人声音低沉,像夜色里的小提琴。
他道:白茶清欢无别事,我在等风也等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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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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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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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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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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