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面的观察一个人太久，是种相当不礼貌的行为，纪小棠并没有在凌玉洛的容貌方面震撼到忘了自己在做什么。
他看过这位出云药业女掌门的网上照片，加上对方眼神仪态间透着那股淡淡的强势且成熟的气质，他自然不会怀疑袁青霜随便找了个人扮演自己的母亲来唬弄过场。
再说，凭袁青霜的头脑，找这样一个年轻得不像话的女人演戏，显然不靠谱。
元美人一如传说中那般不苟言笑，在纪小棠看她的时候，她也在审视着纪小棠。不过相比之下，她的眼神更为直接肆意，并不在意是否合乎礼貌尺度，眼角余光不时打量一下躲在纪小棠肩头的宋翘楚。
人家的身份，确实不需要对一介晚辈收敛闪躲。
“我以为你开口会先喊我一声姐姐。”凌玉洛开口。
嗓音不像纪小棠想象中那么清脆好听，很有颗粒感，显得粗砺，与嫩如少女的长相极不相符。纪小棠没空在人美声不甜的落差上多想，就话论话回答道：“如果不知道您和青霜小姐的关系，不知道您是看着翘楚长大的阿姨，我当然会叫您姐姐，甚至在不认识您的情况下，误判您的年龄把您当成小妹妹这样的错误也有可能发生，但我在明知道一切的前提下，再叫您姐姐的话，那就是装傻卖乖了。”m.χＩùmЬ.ＣǒＭ
凌玉洛闻言笑了一下，就确确实实只是弯起嘴角笑了那么匆匆一瞬，令人看不出任何意味，继而问道：“你这么实心眼的人，为什么会想要学人做生意？取巧不是什么好品格，但能取到巧是商人必须要有能力。”
纪小棠回道：“或许，直率也不失为广交门路的途径。”
“是途径，但不是终南捷径。你出身平平，走普通的路，一辈子也走不到能跟翘楚匹配的高度，与其如此，不如放下你那不值钱的几两自尊，吃宋家的软饭反倒能吃出一条通天大道也说不准，我听说了，宋家的老爷子挺看重你。”凌玉洛用着过来人的身份不给面子的否定，顺手，还朝对面的小年轻泼了一瓢凉水。
换在一年多以前，还未从唐城离开的纪小棠势必会把这番话当成劈头盖脸的羞辱，脸上未必有所表现，内心却对这种直戳灵魂的软刀子厌恶至极。
但今时不同往日，真正获得一些底气之后，所谓的尊严不再如当初那般脆弱得一碰即碎，类似的话，听着倒也就不至于尖锐到刺破耳膜了。
所以在宋翘楚都紧张得从他手臂上扬起小脸的时候，他其实由里到外都十分从容，笑吟吟说道：“燕雀难知鸿鹄之志，鸿鹄又安知燕雀那点不足与人道的小心眼？您这一生想必经历很多，而我的二十几年，也有您大概只听过没尝过的故事，所以，我能用这样的方式能走多远，您未必能一眼瞧破天命。”
“你还挺傲？”
“傲？谈不上，实事求是罢了。”
“既然是实实在在地傲气，怎么还要求我女儿帮忙呢？”凌玉洛轻描淡写的说道，搭配着那把粗砺的嗓子，听着却有几分讽刺。
纪小棠八风不动稳如老狗，信然道：“在试药的问题上，我确实需要帮助，然而我不会空手套白狼，这种帮助是有偿的。出云药业帮我试药，我的公司相应地也回馈一些好处，说求人办事，我觉得不妨说成是合作。”
元美人再度绽放笑容，这次不是一闪而过，而是保持在脸上，带着明明白白的不屑：“是，合作说出来是好听点。那么你认为，凭你一家注册资金一百万只有一处不到一千平方厂房的小公司，客观上，够格跟出云药业谈合作吗？抛开翘楚的存在因素，我会见你吗？”
“妈，过分了！”袁青霜提醒道。
她对纪小棠虽然也无任何好感，但同样也谈不上有恶感，毕竟是闺蜜认准的男友，而且还曾经救过表妹的性命，再不济也是个手上有真本事见义勇为的热血青年。
既然都已经答应宋翘楚要帮这个举手之劳的小忙，双方确认过后就默默做事便可，试探没问题，可一旦把话说得超过某个度，就等于是把事实扒开剥皮见肉。
真相固然是真相，但却是鲜血淋漓没必要放进眼底的真相。
凌玉洛抄起杯子将里面的没加糖没加奶的黑咖啡一口饮去大半，放下杯子后揉了两下太阳穴，再度看向纪小棠，对女儿的提醒貌似充耳不闻，继续咄咄逼人的问道：“想清楚了吗，你和你的公司到底够不够资格见我一面？”
……
会面的气氛显得不太友好。
“不够。”
纪小棠发动思绪严谨地思考了几秒钟，得出答案，抛开一切人际关系不谈，他并没有能力让名棠攀上出云药业的高枝。
凌玉洛笑道：“你不再多想一会儿？这可是决定你人生最终高度的事业，也不值得你开动脑筋多找几条路子努力一下？哪怕想想办法做做尝试。”
纪小棠说道：“想办法另辟蹊径是有用的，比如向您展示我的产品存在何种潜力以及可投资性，但那也建立在我能见到您的前提下，为了达成这个前提，可用的方案大致不过四种：用人品或是人格魅力打动您、凭口才说服您、最下乘的紧蹲死守死缠烂打动摇您，再有就是像只苍蝇一样去叮您这颗蛋上的破绽，但这四种法子都有变数。就从硬性条件来讲，不行就是不行。”
凌玉洛摇着头说道：“到底还是死心眼，但凡你心思活泛点，就该想到你有翘楚跟青霜这层关系，本身就是你基于小公司之上的独到优势。如果是做试卷，你的答案简直糟糕透顶，零分！”
纪小棠紧随其后回应道：“正确答案我想得出，只是做不到。”
“为什么？”
“因为明摆在台面上的答案拿给我抄，不抄是愚钝，抄了是下流，不要脸。”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凌玉洛理所当然地说道。
纪小棠喝了一口面前的凉白开，说道：“其实我也并不高尚，至少，没有要把高尚当作墓志铭的情操。”
元美人宛若狐狸般的眼眸眯得狭长，睫毛间闪烁着浓浓的质疑：“从见面第一句话到现在为止，你的每个字都显示出你把高尚磊落作为最崇高的追求，在我看来，你幼稚得无可救药，说句愚昧也不为过。你应该知道，一个人正直过头的结果是什么吗？”
“虚伪。”纪小棠回答道。
凌玉洛将杯子里剩下的咖啡全部喝完，空杯递给服务生，低头耍弄着孤零零的勺子，说道：“你对自己的认知还算清晰，更像我讨厌的某个人了。”
宋翘楚和袁青霜听着话不约而同为之一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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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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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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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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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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