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双城带着路来到一家主卖盖饭的馆子门口。
纪小棠甚至有些腿抖，看着十七八岁小屁孩淡定的模样，他想起一句话叫不知者无畏，只能寄希望于好几年过去，这里的馆子卫生条件能有所提升，然后定下慷慨赴死的决心踏过门槛。
正值吃饭的点，店里客人不少，虽然口碑风评一直很差劲，却磨不过地理位置绝佳，到批发市场选货的生意人们除了极少数能饿着肚子坚持，多半还是向现实环境缴械投降在这里解决一天中的两顿饭。
毕竟还有个能说的好处，便宜不是？ωωω.χΙυΜЬ.Ｃǒm
两份素豆腐盖饭摆上桌，纪小棠拿着筷子对着盖饭陷入了沉思。
他愈发搞不懂顾氏爷孙葫芦里卖什么药，青椒肉丝盖饭十元一份，里边好赖有点荤腥，顾双城愣是跟店主磨蹭半晌，花两百块钱高价让人家现做的菜单上没有的清油炒豆腐，菜里除了豆腐就是几粒小葱，一点肉味儿都闻不着。
这是几个意思？
理想与现实矛盾重重。
纪小棠人生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跟人谈生意聊合作，以前看电视上人家几十万的项目就能胡吃海喝，生活中几万块钱的小生意起码也能吃顿像样的，到自己这里，怎么就完全变样了？
按照初始约定，药厂每年抽一成的税前销售额给顾先生，保守估计也是近百万的钱财了，哪怕这点钱不够入那位老先生的法眼，面子上的功夫总归得做体面，不说山珍海味，一顿精致点的小炒配米饭，纪小棠觉得自己总该配得上的。
“不用猜就知道，小棠哥现在一定有很多问号。”顾双城笑呵呵的说道，笑得人畜无害。
纪小棠含蓄回道：“还好。”
顾双城说道：“爷爷发家以前吃过很多年的苦头，最惨的时候，一个馒头都要分三顿吃，当年在洪县倒腾服装生意，身上拢共只有三块钱，这家店的老板没收这三块钱，免费请他吃了一碗量很足的豆腐盖饭，还跟他喝酒聊了会儿做生意有多不容易。爷爷说，他这辈子后来吃过好东西不少，但都没有几样东西比当初那一碗盖饭的滋味更好。”
纪小棠想了想问道：“忆苦思甜？”
顾双城说道：“倒是没那意思，爷爷是个记得住苦的人，也倍加珍惜后来的甜，不需要刻意做作，再说要忆苦思甜也该是他老人家自己来，这种事哪有让人代劳的？吃饭的不是当年的落魄小贩了，请吃饭请喝酒的店主也不是那时候的店主了，再吃也吃不出当年那个味儿。”说着他看了看身后橱窗里忙碌的中年店主夫妇，然后接着说道：“不过缅怀多少是有的，所以让我来看看这家店如今是什么样子，至于为什么要让我带着小棠哥你来一起吃，这里面的意思说实话我也猜不透，就没办法帮小棠哥答疑解惑了。”
纪小棠不再言语，夹了块豆腐放进嘴里。
人的喜恶本身是极其古怪的，任何廉价或者不堪的东西，只要有人说出背后的故事和意义，哪怕存在虚构的嫌疑，也会使其立马变得高尚许多。
纪小棠此时心里稍稍平衡了一些，没那么介怀被顾双城带到苍蝇馆子聊合作的事，发现豆腐的味道也并不是想象中的难吃。
总归是加过价钱，一百块一份的豆腐，至少用的油能好点，盐咸味精也拿捏得合适。
他并不挑食，正常速度吃完了盘子里的豆腐和米饭，再看顾双城，竟然也吃得七七八八，剩的不多，倒不像嫌弃的样子，应该是饭量吃不下。
这在纪小棠看来是个挺值得惊讶的现象，眼前的少年，绝对不是富家穷养出来的子弟，从那身打扮就瞧得出端倪。
衣服裤子鞋子全是低调到极致又贼贵的牌子，很多把名牌奢侈品挂在嘴边的弄潮儿甚至都叫不出他身上这些打扮的名字，也就是纪小棠大学时期恰恰跟那类极品富二代以及苏芒这种百年豪门的后代处得好，眼界被带高了，不然也是个睁眼瞎。
所以他更加感觉有意思，光穿点衣裳就穿掉好几万的人，怎么吃得惯苍蝇馆子里的素豆腐？
“味道怎么样？”纪小棠旁敲侧击的问道。
顾双城扯了张纸巾擦擦嘴，说道：“还可以，比我自己做的好吃。”
纪小棠一脸假笑，又问道：“顾少这等身份还会做饭？”
顾双城听出了话语里的试探，回道：“我们家有家规，年轻人做饭洗衣服都得会自己做，不求做得多好，但一定要管得过来自己。我从十岁开始就自己做饭自己吃了，现在只有过生日才能下回馆子，爸妈过生日可以回去蹭一顿，你说，不做饭就得顿顿吃泡面，我是不是该自己会做饭？”
纪小棠说道：“有家底的家庭，教育晚辈懂得节俭那是常事，你们家这家规，有些苛刻了吧？”
顾双城喝了口免费的苦荞茶，说道：“见面这半天了你总算跟我说了句实在话，那我也跟小棠哥说句实诚的吧，我爷爷这样要求，其实不是故意要让我们这些后辈过得多苦，我平时过得也不苦，跟你知道的那些富二代没什么区别，该开豪车开豪车，该泡妞照泡不误。掌握生活技能，只是随时防着万一有家道中落那天，谁都不至于因为穷吃不上饭，假如我有十块钱，在外面只能吃一顿，自己生火煮饭就能管住三餐。”
纪小棠大概听出了言外之意。
顾双城娓娓道来：“小棠哥想必能懂我们家的危机意识从何而来，民间药商与药店的中间渠道，我们家虽然不是垄断，但也占了大头，现在上面不说什么，但难保哪天就会有人觉得不舒服。换言之，哥你今天跟我们确立合作关系，有可能明天就会作废，真到那样的境况，你的保证金我们估计也退不出来。”
纪小棠听明白了，从公交站台接人到苍蝇馆子吃豆腐，所有的过程都是在为最后一句话做铺垫：“所以我也该有危机意识，做好二十万块钱随时打水漂的准备？”
顾双城笑得依旧人畜无害阳光灿烂：“哥你跟我不一样，出生在哪个家庭不能选择，合作对象却可以选择，我们只占了销售渠道的一半体量，你也可以不和我们一起担风险，选比较安全的别家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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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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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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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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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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