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正超跪地说道。
纪小棠更不理解了:“你我之间的仇怨,远不至于让你为了赚钱来向我下跪求和,否则上次找我喝酒的,就不是你那个姓齐的手下了。”
于正超有他自己的来钱渠道,网吧算一样,城里乡下的放水生意也不少赚,养着一帮小弟自给自足,没必要再图更多的财路对仇人下跪。
所以一开始纪小棠就没指望过这胖子会来认错道歉,之前的纠葛,从那张欠条在舅舅坟前烧毁就已经算两清了。
今天这出,他属实是始料不及。
跪在地上的于正超面色哀恸的道出理由:“我老婆得了乳腺癌!”
愣了一下,纪小棠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于正超回道:“前天,她说她胸口痛得厉害,就带她去县里医院看了,想不到是这种结果。”
“什么阶段了?”
“晚期。”
“这……”纪小棠心理挺复杂。
本来听到这样的消息,他以为自己该幸灾乐祸。当初舅舅借钱救命,人死债不销,于正超紧追不放用尽了手段,如今自己的老婆得了绝症,怎么不算善恶到头终有报?
然而纪小棠由衷的生不出半分喜悦。
看着嚣张跋扈一时的胖男人落寞地跪在自己眼前,纪小棠只知道,短短几个月时间,自己就两次见到了生活的无可奈何。wWW.ΧìǔΜЬ.CǒΜ
韩丽华为了儿子委曲求全,于正超为了妻子放下尊严。
狗娘养的生活,可真扯淡!
……
三十多岁的于正超跪在二十多岁的纪小棠面前,也是院门口,门前的路上不时有村民经过忍不住多看两眼。
此时,那张脸上没有憋屈没有隐恨,只是满满的心酸与沧桑。
两天时间胖男人瘦了一大圈,胡须冒出来,挂着颓丧的眼袋,仿佛突然老了好几岁。
这时候,他也是个可怜人。
“黄文杰让我来的,他告诉我你能治病,比宋城的四大名医还好使,我不太信。”于正超低声说道,嗓音嘶哑,大概来之前抽了很多烟。
“那你为什么还来?”纪小棠问他。
他回道:“现在治病需要用钱,我把所有的家底都拿出来了,一部分留着医院里随时用,剩下的东拼西凑凑足了一百万,拿来找你投资。黄文杰说你的药田最多两个月资金就能回流,我留在医院做化疗的钱差不多也刚好撑到那时候,后面的用度就靠分红撑着了。”
“你能相信我的项目,而不去找你其他的关系,这点我是不太理解的。”纪小棠对于他肯开诚布公讲实话,挺诧异,对于他会来找自己,更诧异。
仅剩的家底投进租地种药这个启动资金都还有窟窿的项目,无疑冒了天大的风险,一个不慎,医院里断了治疗,癌症晚期的女人就只能等死。
于正超回道:“我是相信黄文杰,他在我们这帮人里的口碑一向不错,就算上次你搬出高人他打我一巴掌,我也没有怀恨。别的,现在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了,我没什么所谓的人脉关系,在这些乡镇上还算吃得开,到了城里,不好使。”
纪小棠摸着鼻尖,思索片刻后回道:“我当初说过,你亲自来我家下跪道歉,过往的恩怨在我眼里才有可能一笔勾销。”
“我知道,看你心情,不过我也确实是没有一丁点办法了,只能来试试,你不答应,那当我没来。”
“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
“癌症到了晚期,治愈的几率很渺茫,治好了可能也要不了几年又会复发。你攒下过百万的家底也不容易,最后甭管治不治好,你钱肯定一分不落,你老婆还得割掉半边胸,让她体体面面地走,不好吗?你儿子又还小,把钱留着以后好好过日子,他长大还得娶媳妇儿买房子,何苦让你老婆去吃那份苦受那份罪?”纪小棠问道。
于正超沉吟半晌,回道:“你说的这些,我还没时间想,但是能活着谁愿意去死?为什么花光家底去治病?你们家当时又为什么要扛下你舅舅的债?”
“……那是我老婆啊!”最后这句话,沧桑的男人几乎是哭着念出来的。
“起来吧。”
纪小棠淡漠说道。
让于正超起来,并不意味着原谅,只是,这份情真意切,足以令他接受这次道歉。如果这是一场别有用心阴谋,是装出来的,他大概只能佩服对方高明的演技,认栽了。
不是善心泛滥,而是恰好他急需这一百万资金注入,恰好有个可怜男人能拿出这一百万。
两天后,纪小棠约上楠麓山所有乡邻租户里当家做主的人去了县里的银行,让客户经理一家一户地当着面把钱都转到了他们各自的名下。
陆学成陪同随行,眼睁睁看着几百万真金白银逐渐变空,又心痛又激动。
晚上回到山里,两个人围着满山田地逛游了好久,夏日后起收的药材藤苗都已经被各家收拾干净,旱田沙地格外干净,一眼望去令人心神爽朗。
“这就是我们梦想启航的地方?”陆学成满怀希冀的问道,在老家做了好几年生意,一直觉得自己买卖干得不错,可此时看着眼前空旷起伏的一片景象,他知道,接下来要干的才是大事!
纪小棠神态很是平静,内心却极其不平静:“一个项目而已。”
陆学成竖起大拇指:“论装逼,我还是不如你啊!这家伙让你装得,行云流水的!”
纪小棠只是望向租来的百亩田地,笑着不说话,眼神则暗暗逐渐犀利——
“开始了,唐城,苏家,我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
宋翘楚在纪家的大瓦房越住越习惯了,不仅让人专门运来了衣柜在纪小棠家里留了不少衣服,还给全家都换上了进口的床垫,把一套全新的化妆品搁在了只留给她住的小房间里。
隔三差五地到楠麓山过夜,除了仍然跟纪小棠分房睡,一切都已经和结了婚的小媳妇儿差不多。
倘若是个家境贫寒或者普通人家的闺女,如此做派,必然惹人置喙,引来诸如姑娘家不矜持太便宜此类的闲言碎语,但她偏偏头回露面在楠麓山就是坐着一辆宾利,平常来也都开着跑车,加上乡亲们都因租地受了纪小棠的好处,便只会称道纪家的娃娃有本事。
夜里宋翘楚又在纪小棠家里吃了晚饭要留宿,俩人在后院看着月亮聊天,提起租金空缺一百万的事如何解决的时候,纪小棠便告诉了她,自己接受的是于正超的投资。
“我这么做,是不是错了?舅舅泉下有知,会不会怪我?”
这个问题并非此时才出现在纪小棠心中,几天以来,他一度都在自我怀疑。
“舅舅会不会怪你我不知道,但我很欣赏你的做法。”宋翘楚笑语恬淡,“在你舅舅需要钱治病的时候,于正超把钱借给他,在应该还钱的时候,于正超想办法把钱拿回去,站在他的立场一切都无可厚非。客观的说,他用的方式过分了,而他今天也真真实实地向你下跪了。”
“所以呢?”
“所以你大可不必为这件事情让自己太过紧张。”宋翘楚温柔道:“我的小农民呀,你现在已经是个拥有容人之量的大男人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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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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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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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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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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