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话,让程依连哭泣都哭不出声音来。
“不能治么?”程依轻声问。
“能啊。”孟雨良说:“等保金打到你的账户,我就去国外做手术。”
“成功率高吗?”程依问。
“程依,你别管这些了。”孟雨良拍着她的背,轻声说。
“为什么?”程依说:“我要跟你去做手术,我要看着你好过来。”
“然后呢?”孟雨良捧着她的脸,轻轻地把她的眼泪擦去,“如果我康复了,你要丢掉慕思凡,跟我在一起吗?”
然后呢。
这三个字,像是铜锤,砸到了程依的心口。
“我听乔安娜说了,sr没了,你自由了。”孟雨良深情地望着她,说:“你该过上好日子了,实实在在的,幸福的日子。”
“我就跟着你,我就想知道手术结果,不行么?”程依哭着问。
为什么不行。
为什么非要搞得那么悲情。
为什么仿佛离开了,这辈子再也不见了似的。琇書蛧
你给我钱做什么,我不要你的保金,那些用命和无数的疼痛换来的钱,你让我怎么躺着花三辈子。
你以为是大风刮来的么?
我不要你给我安排,在东南亚横着走那又怎么样?
程依流着眼泪,狠狠地抱住他。
“程依,你别这样孩子气。”孟雨良抬起头,看着已经大亮的天色,说:“我们是人,不是活在童话故事里,我不要你跟着我。”
“为什么?”程依说:“我不明白。”
“你明白,你只是不愿意去细想。”
孟雨良说:“你为慕思凡哭泣的模样,我历历在目,我只问你,如果我康复了,我没事了,我好了,你愿意放下他,回到我身边,与我浪迹天涯,周游世界,从此不再回来吗?你愿意么?你选择我么?我不想逼你做这种选择,或者说,我害怕,我害怕看到结局不好,如果我好了,你最终还是离开我,那我还不如死了,所以,你别跟着我,让我一个人,活了便活,不牵累任何人,死了也就跟风去了。”
话说得矫情了,孟雨良不愿再说下去。
再说下去,都把自己说成了可怜虫。
生活不是演电视,活就好好活着,死就安静地死,哪有那么多轰轰烈烈。
程依心里像是压着一座大山,她难受得喘不过气。
“别想了,我们都别想了,我累了,好好睡一觉起来,就什么烦恼都没了。”孟雨良在她耳边轻轻地说。
程依身心俱疲,这一觉,她似乎不是睡着的,是累得倒下了。
仿佛很长时间没睡过觉,这一觉,感觉自己化成了一块巨石,沉入了海底。
孟雨良也睡了。
两人相拥而眠,仿佛两只互相取暖的小动物,心思单纯得没有一丝杂念。
拥着对方,就像是拥有了整个世界。
什么都不去想,只贪恋这一刻的平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程依醒来的时候,这屋子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身上还盖着孟雨良的外套,那外套上面,遗留着一丝淡淡的气味,那是他的气味。
程依不用起来,只是嗅一嗅,就知道,这房子空了,只剩下她一个。
她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清晨的阳光,洒在她的眼皮上。
程依转头一看,不远处的桌边,摆着一碗打包好的鱼粥,还有一些小笼包。
她坐起来,膝盖上的伤口已经重新涂了药,贴上了新的创口贴。
床边放着一部手机,一个钱包,还有车钥匙。
床尾摆着一套干净的衣服,简单的白衬衣,还有浅蓝色的牛仔裤。
她从慕家穿出来的那双破鞋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双白球鞋。
他都准备好了。
他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把自己扔在这里。
他走了。
程依打开钱包,怔怔地看着里面的照片。
这是上次杨骁带她去马场,怕她骑术不精,担心地跟在她身后,轻喊了她一声,她转头之后,他按下的快门。
当时的策马少年,迎风肆意而笑。
那风那么烈,吹着吹着,少年也被吹散了。
看着照片,程依抱紧了那件外套,属于他的气味,已经淡得闻不出来了,因为盖在自己身上太长时间。
程依抱着双膝,掩面痛哭。
“杨骁,你混蛋!”
她轻声唤了一句,屋子太空,她的话,产生了回音。
“杨骁,你是大坏蛋!”
程依哑着嗓子,吼了一句,咬着自己的手臂,无声无息地流泪。
“你是这世界上,最他妈不要脸的混蛋。”
“你给我出来!”
“你回来,你凭什么这样就走?我没想好呢,你怎么就走了……你怎么就知道我想的是什么?”
“你怎么就知道我不会选你,等我睡一觉的时间,你都等不及了,你活该孤寡!”
“哪有你这样的男人,连拒绝都不敢听,你怎么就知道,我会拒绝你?”
程依不知把话说给谁听。
这些话,那个人永远也听不到了。
她默默地把眼泪擦干,把干净的衣服换上,穿上舒适的鞋子。
但那件破烂的牛仔外套,她依然穿着。
尽管它是那么不合适,尽管它已经破了,尽管它早已经没了他的味道。
程依顶着红肿的眼皮,安静地坐在桌边,把冷掉的粥吃完,把小笼包吃完。
在灿烂的阳光中,她面无表情地下楼。
这房子里的人都走光了,就剩下她一个。
程依在清爽的海风里,找到了车。
她坐上去,刚把车启动,看着已经加满的油,心里又是一阵难受。
你总是这样,自以为是地安排一切。
你总是这样,口口声声说让人别为你心疼,却总是做出这种事。
车子的空调是自动的,音响也是自动播放。
是她喜欢的23摄氏度,是她喜欢听的相声。
她仿佛能听到杨骁的声音:
“程依,别哭,我给你调好相声了,你要笑着回去,就算没有我,你也要笑着走下去,开车慢些,别着急……”
在灿烂而刺目的阳光里,程依一边笑着,一边留着眼泪。
车子如慢乌龟一般,缓缓地离开了小渔村。
这是个写满了悲伤的地方,程依发誓,一辈子不再来这里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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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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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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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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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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