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姨一手拿着毛巾,缓缓地把手擦干净。
她看到慕霓军,没有程依意料之中的惊讶,这一声是你,更像是以一个句号结尾。
程依看母子俩都没有什么情绪起伏,只好打破沉默,说:“董事长,我已经安全到家了,你该回去了。”
慕霓军不死心,直勾勾地看着婉姨,步子也不肯挪动一下。
他看程依要把门关上,他迈出了一步,用手撑着大门。
“不请我进去坐吗?”他问道。
脸皮真是够厚的。
程依还是第一次见慕霓军脸上有这样的表情。
“小程,你跟杨骁到外面去转转。”婉姨说。
“妈!”
杨骁并不想走。
“去。”婉姨变得严肃起来。
杨骁转身回去,拿了外套和围巾,拉着程依走出了门。
程依走到电梯前,回头一看,慕霓军已经进去了,门也已经关上了。
她默默地跟着杨骁,一直走到小区的公园里。
突然下起了小雨。
空气变得很凉,雨落在脸庞上,仿佛冷气袭入骨子里,让人浑身上下打冷颤。
杨骁不知在想什么,有些魂不守舍,好像还没意识到下雨。
经过了前天晚上的醉酒,这还是两人第一次独处。
“嘿,下雨了。”程依说。
“哦。”杨骁这才发现,镜片已经花了,他恍然回头,看着程依,“抱歉啊,我刚才走神了。”
他飞快地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程依的肩上,用围巾围住程依的头。
“我们到那边去。”程依指着远处的休闲长廊,先快步跑了过去。
跑到长廊,程依倒是没什么,有杨骁的外套挡着,还有围巾捂着头,只是脸上湿了一些。
杨骁把外套给她了,只穿着单薄的蓝色衬衣。
雨点落在他的肩膀上,衣服湿透了,紧紧地贴着皮肤。
“程依,你是故意的吗?”杨骁把眼镜拿下来,认真地擦。
程依知道他说的是慕霓军的事。
“我为什么要故意?”她问。
“你之前就一直试探我妈,问她认不认识慕霓军,明明知道我妈在家里,你还让他上来,不是你有意为之?”杨骁说着,重新把眼镜戴上了。
他细长的眉眼,再也没有一贯的温柔,没有与程依对视。
程依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
但能感受到,慕霓军是个不速之客,杨骁不喜欢他。
“你觉得是,那就是吧。”程依说。
她确实也有这样想过。
虽然没有恶劣到杨骁所认为的那样,但是做了就是做了,没什么好辩解的。
“我跟我妈对你那么好。”杨骁垂下眼帘,淡淡地说:“我以为你感觉得到。”
程依站在他身边,望着灰蒙蒙的雨雾,时不时有凉风吹来,冰凉的雨丝随风而来,粘在脸上,吹进心里。
她的心情有些复杂,本能地想要道歉,但是想了想,现在这种情况,道歉太突兀了。
为什么杨骁会突然间这样。
难道说,慕霓军的出现,对于他们母子俩,是一个伤害吗?
程依沉默地咬住下唇,不知该说什么。
她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踮起脚,披在杨骁的肩上。
把围巾也拿了下来,刚要往杨骁身上披。
“别这样。”杨骁突然转身,抓住她的手,她掌心的寒意,刺痛了杨骁的心,“你这样,我会觉得是一种拒绝。”
“不是。”程依说:“你衣服湿透了,会冷。”
杨骁叹了一声,把外套穿好,握着她的手,塞进了外套的口袋里。
程依的拳头小小的,蜷缩在他的掌心之中,很快就被捂热了。
她想把手抽出来,却被杨骁紧紧地握住。
“杨骁,你们跟慕家,到底有什么关系?”程依问。
杨骁前一秒还握紧她的手,听到这话,突然放开了。
“雨小了些,我去那边给你买热饮。”
杨骁冒着细雨,跑了出去。
他修长的身影在雨里渐渐模糊,冲向了便利店。
不肯说么?
程依盯着他的背影,掌心还带着他的温度。
她耳尖一动,飞快地转身,冲着长廊后面的绿化带望去。
有人。
程依听到树叶细碎的声音,有一个模糊的黑影,冲向了旁边的小巷。
她追了上去。
走到一个孤独的路灯下,林钺明走了出来。
“小妞,是我。”他把脸上的口罩拿下。
他带着黑色的鸭舌帽,眉眼完全陷入了阴影之中。
程依看不清他的眼神,但是能看到他脸边的胡渣,不再是文气书生了,成了胡子拉碴的大叔。
“你没事吧?”程依问:“都没事吧?”
“没事,阿波罗被我解散了,现在就只剩下我一个人。”林钺明说。
“为什么?”
“我以为自己死定了,不想连累他们。”林钺明倚在路灯杆上,低着头。
他早已经做好了打算,要是sr的清除令不撤销,三天之后,拼死护着程依。
他把阿波罗小组的人驱散了之后,自己在屋里躺了三天。
第三天的傍晚。
等到行动暂缓的消息。
他知道程依没事了,但是摸不清楚其中发生了什么,不敢贸然来相见。
“你怎么样?”林钺明问:“怎么住在杨骁家里了?”Χiυmъ.cοΜ
程依把墨提斯的意思,用最简短的方法,转述了一遍。
“就算你拿到慕家的传家宝,也无法洗清自己是叛徒的嫌疑,你一样要……”林钺明说。
“能拖一时也好。”程依说:“哥,我需要你帮我。”
“你说,要我做什么?”
“杨秘书手上的u盘,应该不会是假的,但是sr拿到的,确实是空白的,这就很离奇了。”程依说:“我这几天反反复复地想了,那天我一直跟着杨秘书,除了在大桥上发生的事我没看到,还有一个点,我也没看到,我怀疑杨秘书在过程中,偷偷换了u盘。”
“你是说……”林钺明垂下眼眸,回想起当天的所有细节。
林钺明与程依一拍即合,他说:“在路上,杨秘书突然变道,转换了路线,你一下子没跟上,当时他在路边的小商店下了车。”
“是。”程依点头,“当时从监控上看来,他似乎是在买烟。”
“你说过,杨秘书不抽烟。”林钺明恍然道。
“那种情况下,不可能为了一包口香糖停下来。”程依说:“你回去仔细查那个监控,把视频截图,做锐化处理,看能不能发现些什么。”
“嗯。”林钺明说:“只用我做这些吗?你一个人在慕氏,会不会有危险?”
“放心。”程依摇头。
她想起了什么,说:“我见过杨秘书的爷爷,跟他闲聊时,他告诉我,他并不止杨真一个亲人,他早年收养过一个小女孩,比杨真大几岁,但是后来不知是什么缘故,小女孩离家出走了,就再也没回去看过老人,杨老说,她似乎开了个小店,我怀疑,杨秘书中途停留的那地方,就是那个小店,你先回去查视频,有发现告诉我,我选个时间,去一趟那个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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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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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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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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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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