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串的语音消息,程依没点开,先看到文字写着:依依,不知你情况,明天是钺明出殡的日子……
出殡。
这两个字,化成无数的刀刃,往心里扎。
实实在在地表示着,林钺明已经没了。
“怎么了?”慕思凡看她眼眶红了,低头一看,把她抱紧。
程依也不管时间是不是晚了,赶紧给舅舅回电话。
电话那边,隔了很久才接起来。
听着舅舅刻意压低声,似乎是躲在厕所里打电话,程依心里有些沉重。
“依依啊?”林建堂说:“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怎么总不接电话呢?”
程依差点没绷住,眼泪又要流下来。
很多时候,亲人一句平淡的问话,都能如暖流一般,涌过心田。
“我没事的。”她轻声说:“舅舅,你怎么躲在厕所里?”
林建堂有些慌乱,只能编着说:“你舅妈好不容易睡了,不想吵醒她。”
程依一时间喉头发紧,居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依依,你在哪?”林建堂问。
“我……”程依不想让人担心,所以迟疑了。
这样的迟疑,让林建堂心灰意冷。
难不成真的是电话那个人说的,程依跟林钺明的死有关,所以不敢回来吗?
“钺明他……”林建堂许久之后,才问出:“依依,钺明的意外,是不是跟你有关?他早上出去的时候,说是去找你,后来你们去哪儿了?”
程依自责得要死,她哑着嗓子,只是轻声说:“舅舅,对不起,明天我当面跟你解释,好不好?我……拿到了肇事车辆的信息,明天一起给你……”
林建堂叹了一声,还想说些什么,可悲痛涌上来,喉咙却发不出声音了。
这时候,方梅拍厕所的门,大声喊着:“是不是躲着给程依打电话呢?出来!让我跟她说,我问问她,为什么要害我儿子,林建堂,你给我出来……”
林建堂慌了,赶紧对电话那头的程依说:“嗯,明天再说吧,我先挂了。”
程依隐约听到了舅妈的叫喊声。
本来还想问问弟弟程钰的情况,看着突然挂断的电话,只能叹气。
林建堂把门打开,方梅扑上来,厮打他,喊着:“是不是打通了?程依是不是给你打电话了?干了这样的事,她躲在哪儿?你让她回来,我问问她!你说话啊!”
“行了!”林建堂怒着把她推开,黑着脸说:“我从小看着依依长大,她不会害钺明的,他俩比亲兄妹还亲,可以为了对方去死!什么都没搞清楚,你别被有心人利用了,见识短浅,你滚开!”
方梅在地上撒泼,拍打着地面,悲痛地哭着;“是啊,可以为了对方去死,我儿子就死了,为了她死了,那是我的儿子啊……好不容易养大的……林建堂,你到现在还包庇你们家的人,我不过了,过不下去了!”
“不过就不过!”林建堂吼道。
他甩开方梅的手,抬头就看到程钰站着,静静地看着他们。
“小钰……”林建堂走过去,弯下腰,问:“那么晚了,你怎么不睡?”
“我姐害死钺明哥了?”程钰揉着眼睛,他睡得迷糊,被吵醒了,听到舅妈的话,像是在做梦。
“你别听舅妈胡说,我陪你回房睡觉,明天还要上学,明天舅舅可能要晚点才能去学校接你,跟你的老师说好了,舅舅在你的书包里放了钱,要是饿了,让老师带你去吃披萨,记得了?”林建堂拉着程钰往房里走。
方梅破口大骂道:“还上什么学,还吃什么吃,林建堂你就是个窝囊废,他们程家有钱有势的时候,也没帮我们多少,我也没捞着什么好处,到头来为你姐姐,不知花了多少冤枉钱,我还赔上一个儿子,还得养着别人的儿子,吃吃吃!哎呦!我冤死喽……”
林建堂把程钰推回了房,把门关上,快步走过来,一巴掌打在方梅脸上。
“不过就离婚,你怎么能在小钰面前说这样的话,这样的话,是能在孩子面前说的吗?”他黑着脸,把濒临失控的妻子拖回房里。
方梅自知无礼,可无能为力,坐在床边嚎啕大哭,把林建堂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林建堂把房门关上,走到程钰的房间里。
“舅舅……”程钰扁着嘴,害怕得直发抖,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小钰别怕。”林建堂勉强地笑。
“舅妈说的,是真的吗?”程钰问。
九岁的孩子,已经知道很多了,他很敏感,早已经感觉到了舅妈的怒意,晚上吃饭的时候,不再像往常一样给他夹菜,还时不时瞪他。
以往都是舅妈去接学校接他的,现在舅妈不愿意了,换成舅舅了?
晚一点,那是多晚……
林建堂不知道该怎么说。
甚至不知该怎么解释林钺明的死。
“小钰,舅妈因为钺明哥的事,已经疯了,她现在是个疯婆子,你别理她。”林建堂说。
他是个粗人,一个没什么文化的小包工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孩子。
“我姐姐不会害钺明哥的。”程钰急得眼泪直流,颤抖着问:“钺明哥是不是跟我爸爸一样了?”
林建堂点了点头,也不管小孩子听不听得懂,只说:“不一样,你钺明哥是交通意外。”
程钰问:“我姐姐呢?为什么没回来?”
“舅舅也不知道。”林建堂无力地垂下肩。
他拉着程钰的手,只是一个劲地说:“睡觉吧,明天还要去上学,小孩子别问那么多,舅舅陪你睡,别怕。”
程钰缩在被窝里,喃喃地说:“我喜欢粘着钺明哥睡,钺明哥可嫌弃我啦……现在舅妈也嫌弃我了,舅舅……你会不会也嫌弃我?会不会把我赶出去?”
“说什么傻话,小孩子怎么想那么多。”林建堂赶紧拿手擦泪。
程钰说:“姐姐总说,让我乖一点,要是讨人嫌了,被赶出去,我跟姐姐只能睡大街了。”
“胡说!”林建堂把程钰抱紧了,说:“舅舅不会把你赶出去的,舅妈她要听舅舅的话,也不敢赶你出去。”
林建堂粗苯地拍着程钰的背,安慰他快些睡。
他以前不理解,为什么姐夫不愿意让他进公司,为什么宁愿亏钱来接济他的工程,也不愿让他跟晨兴电子扯上关系。
现在他明白了。
若是连他也倒下了,那这两个可怜的孩子……
林建堂看着熟睡的程钰,想到了林钺明的小时候,他一个大男人,把头埋在程钰的枕头上,失声痛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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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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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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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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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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