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思凡与程依都有些尴尬。
两人在狭窄的病床上,你看我,我看你,都不说话。
程依的衣服,散落在各处,她只好缩进了被子里。
慕思凡清咳一声,先站起来把衣服穿上了。
捡起地上皱巴巴的领带时,他烦躁地把领带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程依盯着他,轻声说:“把我的衣服拿给我……”
慕思凡把她原本的丝绸睡裙捡起来,一声不响地丢到了垃圾桶里。
随即扔过来一套病号服。
“我……”
两人都不敢看对方,异口同声地想说些什么。
“我走了。”慕思凡冷哼一声说。
程依不声不响地看着他。
慕思凡走到门边,转过头来,问:“你想说什么?”
“我头有点疼……”程依轻声说。
慕思凡紧张地三步到了跟前,看到因为动作太大,程依头上的缝线有些裂开了,已经干掉的血痂覆盖在伤口上。
白色的床单上,也染上了零星的血迹。
“啧!”
慕思凡心疼极了,可表现出来的,却是烦躁。
程依看他这样,捏着嗓子说:“你走吧。”
“笨手笨脚的,简直是猪脑子!”慕思凡说。
程依赶紧离他远一点,说:“不要你管。”
她心里暗骂慕思凡的拔吊无情,什么笨手笨脚,是我自己弄的吗?
还不是因为你!
“别动,我喊医生来!”慕思凡仔细查看她的伤口,问:“疼不疼?”
“我不过是一件工具,你也会心疼工具啊?”
程依早已经从他刚才匆忙的脚步,从他皱眉的眼神里,看出了他的心疼。
“工具坏了,也是要花钱修的,我心疼的是钱!”慕思凡说着,斜眼看程依。
或许是因为刚才的激烈运动,她的脸上还有些不正常的潮红,双唇也红得要滴出血来。
此时她穿着宽大的病号服,蜷缩在自己面前,乖巧地低着头,好方便他查看伤口。
慕思凡心底里最柔软的部分,仿佛种下了一朵鲜亮的小花,心肠硬不起来。
“我受伤了,还等着修补呢……”程依想说些什么。
慕思凡红着脸,用手指抵着她的额头,把她推开了一些,说:“往哪看?不许看!”
他自己转身,走到窗边,强行冷静。
程依看着他的背影。
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一面。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事后如少女般娇羞,怎么办才好啊……
门外有人敲门。
慕思凡强行黑脸,走过去,让医生护士进来。
程依看着他细微的面部表情,只觉得有趣。
医生查看程依的伤口,惊讶地说:“这是怎么弄的?不是交代了要静养吗?胡闹啊!要是伤口感染了,你的命就没了!”
程依一直看向医生身后的慕思凡,满脸怨气。
慕思凡用嘴型威胁她:敢说,你死定了。
医生半天都没等到程依回话,着急问:“到底是怎么弄的?”
“我……”程依支支吾吾说:“我下午的时候,自己跑出去了,可能是……没注意……我……我知道错了。”
慕思凡表示很满意。
随后程依被推去清理伤口,等明天一早再去重新拍ct。
杨秘书看着两个护士换床单,想笑不敢笑。
“慕总,要走啊?”杨秘书假装惊讶。
慕思凡冷哼一声。
“都已经那么晚了,我刚才已经让小姜下班了。”杨秘书无辜地说:“刚才您也听医生说了,程小姐情况不稳定,需要有人陪护,我已经让护士多加了一张床,您看……”
“嗯。”慕思凡忽略了杨秘书的偷笑,一本正经说:“那就这样吧,你也下班吧!明天一早,把律师带过来。”xǐυmь.℃òm
“好的,慕总。”杨秘书退了出去。
他心里纳闷着,好端端的,让律师来干什么?
程依被重新缝针,又戴上了丑陋的头套。
回来的时候,看到慕思凡坐在沙发上玩游戏。
程依没想到他还没走,有些尴尬地用手挡着脸。
因为并不想他看到自己丑陋的样子。
“挡什么?”慕思凡说:“装模作样,又不是没见过,早都看光了!”
两个护士脸一红,赶紧逃离。
“说话难听也不能给你增添魅力,何必呢?”
程依手摇着轮椅,到了慕思凡对面,看着他。
你才是装模作样,分明就很担心,听到门响了,还立刻站了起来,看到还有护士,又赶紧坐下,假装看手机。
慕思凡看了她一眼,说:“你挺有自知自明啊,去勾引男人也知道把这个头套拿掉。”
程依强压着怒火,不断地进行自我催眠。
饶恕他……
愤怒使我丑陋……
不生气,他不是真心的……
呼……
她视线落在了桌上的那个饭盒上。
“这是什么?”
不等慕思凡回话,她伸手拿过来,打开了……
是饺子!
……
“晚上想吃什么?”
“饺子吧。”
“要求还真低,贱命好养活。”
……
“这是什么?”
“是被人践踏的心意!”
……
她原本以为,慕思凡没把她的话放心上呢。
原来他记得啊,晚上准备她想吃的,却发现人不见了。
所以才生气。
“对不起……”程依说:“我没告诉你要去哪,就自己跑了,害你担心了。”
“哼。”慕思凡说。
程依拿起筷子,吃了一个饺子。
“别吃了,都凉了还吃,你是猪吗?”慕思凡说。
程依真恨不得把筷子插他眼睛里。
怎么会有人这么不会说话,每一句话,都能吸引仇恨。
“饿了?”慕思凡看程依把筷子放下,半天没说话,说:“我让人现包现煮,送新鲜的来!”
程依鼓着眼球看他,说:“不必了!我既不是猪也不是祖宗,不习惯让人半夜为我折腾。”
之后,新鲜的饺子真的送来了。
也不知他是利用强权逼迫了哪个公司小职员,大半夜地给包饺子送来,风雨无阻,无怨无悔。
夜深了,程依躺在病床上。
病房里,小夜灯亮着。
医院的加湿器有种消毒水的味儿,弥漫在空气里。
慕思躺在小床上。
“我今天去找祁颢然,是为了拿行车记录仪的记录卡,我从肥仔那里听到了一些事。”程依说:“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半天没人回应,她轻声问:“听到了吗?”
“嗯。”
“我已经从李虎那儿得知v304的事,我之前错怪你了,跟你道歉。”
“嗯。”
“刚才的事,我们都忘了吧,都是成年人了……”程依说。
她心想,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一定要想办法拿回祁颢然的房子。
慕思凡对她,到底是什么感情,她不敢确定。
已经栽倒一次了,对于感情,她真的有些疲惫了。
“你休想!”慕思凡说:“忘了就再来一次,再忘了,再来一次,直到你把我记到骨子里,记得清清楚楚!”
程依望着天花板,慕思凡说话的时候,她的心噗通跳跃。
这么羞耻的话,他到底是怎么理直气壮地说出来的。
听者脸红。
“你在想什么?”慕思凡听程依半天没了反应,“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程依赶紧闭上眼睛装睡,尽力发出平稳的呼吸声。
“真是……”慕思凡无奈地摇了摇头,替她把被子盖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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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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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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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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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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