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在僧房洒扫的小和尚倒是一点不奇怪,自顾自干着活,打扫完毕临走时,一个小和尚对冰若道:“梁姑娘,你的房间就在白奶奶那屋旁边,也安排人打扫了。还有,师父说了,你在山里打到的野味,只能在寺外面卖。若在兰若寺里,也只能卖给寺里干活的人,断然不可卖给僧人和尚,可千万记住!”
“知道啦,你们这里管这么严,为什么这老和尚可以在这喝酒吃肉?”
那癞头和尚一双小眯眼射向冰若一束惊异的光,撇嘴道:“你这孩子,几年前就跟你说过,死方极乐、彼岸往生!贫僧吃点肉怎么了?还有,贫僧法号广贪,不叫老和尚!”
冰若心想,这法号,果然优秀,与这大师的作风甚是相配。
两个小和尚掩口低笑着离开了僧房,只剩冰若与这癞头和尚广贪相看生厌。可惜夏弦昨天被展离叫回武平县衙有公事要办,这陪展离的和尚朋友的艰巨任务就交给了冰若。
今天一大早,白名便赶了马车与刁无岸一道回了斧头帮大寨。冰若考虑再三,决定先在武平县安置下来,毕竟武平县离山林也近,她隔三岔五地带着黑子去林子里打猎也可以拿些野味到街上卖些银两。
又不知喝了多少杯,这广贪老和尚终于有些飘飘然,开始与冰若絮絮叨叨,冰若在他一堆废话中抽丝剥茧,总算听出个大概。
广贪和尚自小出家,一直呆在这兰若寺,已经年过八旬,却依然精神矍铄,吃喝玩乐无所不能。
因他资历老,武功高,寺里上至住持监寺,下至小小看门僧,无不对他礼让三分。遂他在兰若寺喝酒吃肉也没人敢说他。他经常外出游历,每年也没几天呆在寺里。
多年前武平县出了一阵子连环命案,要不是广贪大师帮忙,展离那波子人,想是到今天也抓不住凶手。因为那系列连环命案,展离结识了广贪,俩人也成了忘年交,后来广贪依然四处云游,不过却一直与展捕头用信鸽联络。
一年多以前,广贪和尚溜达到云州城,却惹上一件官司。一个老和尚没事干居然跑到了醉花楼喝花酒,然后,据说把个姑娘从楼上栏杆处推下地摔死了!m.xiumb.com
广贪那时候也喝多了,莫名其妙就被一堆官兵抓了起来,丢进了大牢。
清醒之后,广贪大喊冤枉,一再申辩那时候他只是站在楼上,与姑娘发生争执推搡的是旁边的一位华服公子。后来广贪上了公堂受审方知那华服公子就是云州知府肖家大公子肖凤年!
然而,这肖凤年岂会承认?那周围的看客证人大多都是趋炎附势不敢得罪肖知府的,皆说没有看清,遂这个案子便搁置下来,广贪也一直被关在牢里。
时间长了,这广贪大师也不知哪里来的本事,竟把一干给他送饭送水的狱卒渡化得云里雾里,一些人竟鬼使神差地帮助他逃了出来!
“我看算了吧,肖凤年一年前落湖之后便失忆了,你再也洗不清了。”冰若斜着一双大眼睛,勾起笑道。
“臭小子,什么失忆,我看他八成是装的!”
广贪说他逃出来之后,云州城就开始到处张贴他的画像榜文进行戒严搜捕,广贪便又出去云游。结果没几天便收到信鸽带来的书信,正是展离写给他求他帮助去斧头帮救夏弦的信。再接着他便按照展离的请求回到了兰若寺等展离。所以冰若那日赶到武平县衙的时候,展离与广贪已经出发去了斧头帮。
可是他们一波人赶到山寨时,却是一派萧瑟残败,仅有一些小山匪在收拾残局,砌墙堆土重建屋子,却根本不见刁无岸和夏弦他们,展离与广贪便只好又回了武平县,结果听说云州城的戒严搜捕也取消了,官府似乎也不想再管这悬案,广贪便大摇大摆地在兰若寺住了下来,打算休息一阵子再说。
再后来,就是展离来到兰若寺给广贪送酒肉时,听一些小和尚们议论说看见了县衙里那长得十分帅气的叫夏弦的小捕快,与一波人去了寺里白奶奶家。展离便让那说看见夏弦的小和尚赶紧去把夏弦叫了出来。
广贪又啰嗦了一阵儿,便趴在桌上呼呼睡去,冰若推开门,往白奶奶家旁边的小屋行去。
*
春晴好天气,冰若用一个长板车推着好几只竹笼子,里面装满了山鸡。她将板车推到兰若寺附近的小街边,将板车上的小凳子拿下来坐上去,随手翻看起从广贪大师那里拿来的一本《无量寿经》。
“哎哟,梁冰若,你这是要遁入空门了?”
一声轻快俏皮的少年问话在面前响起,冰若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遂她真的没抬眼,不咸不淡道:“夏捕快来这么多次,又不买山鸡,别挡着在下做生意了。”
“我说梁冰若,我的饷银没几个钱你又不是不知道,况且我还要存着做老婆本呢,除非……”接着便是一阵咯咯坏笑。
“噢,那你挑一只带回去吃吧,不收你钱。”
“你……你……梁冰若,你怎么不问我除非什么?”
冰若莫名其妙抬起头,正对上夏弦一双饱含委屈的桃花含情目。
“除非什么?”
夏弦一听,眉眼一弯,突然腼腆得像个刚偷了糖葫芦的小娃娃,“除非你不要聘礼!”
冰若嗤笑一声道:“夏大捕快还真是很大方呢!”
夏弦一弹衣袍,往冰若身侧地上一坐,瞅了瞅她,一把抓过她手上那本《无量寿经》道:“不如开家夫妻店吧,我来叫卖,定比你强。你看你,做点事情三心二意的,卖山鸡就卖山鸡嘛,看什么佛经?你若真悟出些什么来,我可怎么办呐……”
“哎呀,还给我,你这人……”
……
若岁月静好,那便颐养身心,若时光黯淡,那就多些历练,红尘本已无常,何须太过匆忙。
一纸飞鸽传书送来了云州城洛府的一封信,信封上四个文雅小篆“冰若亲起”字迹清秀而有力,一看便知书写之人是个如玉公子,书信内容如下:
“梁姑娘,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那夜斧头帮旗杆之下,姑娘所说何须来世,不若今生,不知姑娘可还记得,不知现在,可还允否?——洛风。”
冰若读罢这信,小心脏怦怦直跳。这段时间,她不是没想过回云州城看看,她知道洛老爷病重,洛风定是没办法抽身来武平县的。可她一个姑娘家,也不知自己去洛府找洛风算怎么回事,且她也有点害怕洛风问她类似这信上的问题。
之后的两日,她一直想着这封信,恍恍惚惚漫不经心,常常是人家给了钱她都不知道拿,只傻乎乎地把山鸡从笼子里拿给人家。夏弦看在眼里,各种猜测蔓延心里,但是他俩谁都没主动说起洛风。
第三日,冰若又收到一封信,还是洛风写来的,这下,无论是冰若还是夏弦,皆是什么都不用想了。
就在昨日,洛成宇弃世而去,洛风为其所遗之独子,按例陵前守孝三年。
玄衣少年,如一帘四月春雨,还来不及伸手触及,便又隐匿于薄暮春光里。三年,冰若只觉疑心这一切是否眼花错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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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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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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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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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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