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信的脸已然木了。
不是不生气,就是生不起来。
那个大红的包裹他认得,那是霍氏给那丫头包的衣裳,就为了堵住她那张要程仪的嘴。
怎地?现今她不要了?要当成程仪送出去?那她那时说那些做甚?到底是做甚?
不过就是存心戏耍他们一家子罢了。
程信自觉自己就快要忍不下去了。
可蹊跷的是,他居然忍住了,甚且还能露出一个皮肉上的笑来,跟他爹说:“爹,我给您和娘还有大哥大嫂弟妹侄子侄女们都拿了好东西,您快瞧瞧。”
说着就是上手把自家那个包裹伸手拽过来,解开。
一样一样往外掏东西放到炕上。
程信做着这些,心里想着兴许自家真是疯了也说不准?
他心里苦笑,眼睛却瞧着那些东西,盘算着霍氏都是给谁谁谁准备的东西。
一眼瞧到其中一样,忙指过去笑说:“爹,您瞧,这个烟叶子是给您特意准备的,是京城里当紧铺子里今年的新货,可是好抽着呢。”
说着就手把那小捆烟叶子双手捧着递到程老爷子面前让他瞧。
程老爷子卖了多少年杂货,眼睛一搭,一眼就认出那不是什么当年的新货,而是陈年的旧货,这完全就是老二儿子哄鬼呢。xǐυmь.℃òm
他就又看看老二儿子那张讨好的笑脸,不由皱眉。
他也是在铺子里当过好多年伙计的,旁的没有,这看人脸色却是挺厉害。
如今一瞧儿子这副啥也能忍的样子,便寻思着这里面的鬼不小,要不然,依着老二小子打小的小心眼子脾性,指定不会就这么让自家闺女当着这多人面儿给自己没脸。说不得,那也是要发脾气上手打人的,可这回是怎么回事?不单不生气,甚且还转了话口避过去,悄默声儿地认了这个没脸?
这是……这是里面有多大的事?
程老爷子当下心里咯噔一下,就是又寻思上了。
可不是有事咋的?
他咋给忘了,为啥老二儿子二十年没信儿,突然有了信儿不说,还不等自己给回信儿,就急慌慌地回来了,还把这样一个闺女给带回来了?
程老爷子一想到这儿,当下就没心思看那烟叶子,一挥手,道:“行了,先拿开吧。我说你咋回事儿?咋我还没去信儿呢,你就回来了?回来了也没个礼数,这连正式的礼数都没见,就拿东西出来,这是有啥要紧事儿,非得赶时辰办了?”
说着,眼神就往旁边站着的那个高个孙女身上递。
程信就是一窒。
这事儿嘛,肯定是有,可又不能当着这多人面前说。
当下也不看他爹的眼色,就是自顾笑着打马虎眼:“爹,看您说的,能有啥事儿啊?这不是,这多年没回来了,一直在外面跑着,好不容易回来京城,这一安顿下来,就想着赶紧回来见您和娘嘛。本来寻思着先捎个信儿回来跟您知会一声,可这心里又惦记的不行,就等不及先回来了。再说了,我是您儿子,回来看您和娘是天经地义的,您就是不捎信儿,还能把我赶出家门不成?”
说着就是看着程老爷子讨好地笑。
这个混账东西!
程老爷子听着这话就闹心。多少年了,还改不了这个油嘴滑舌讲歪理的毛病,净会糊弄人。轻飘飘一句话就把自家小二十年没给家里捎信儿给绕过去了,还拿捏着血脉说事儿,倒好似他这个做人爹的要是因着儿子回来晚了生气不让进家门,就是没亲情似的。
什么玩意儿!
咋?还真当他不能把他赶出去?
程老爷子心里有气,于是就狠狠瞪了儿子一眼,可也没再言声。
他是个沉稳人,知晓儿子之所以这样不搭话茬胡乱编排,指定是有事儿不能当着家里这多人说,这是想着单个跟自家说呢。
哼,装神弄鬼!
于是就又重重哼了一声,又抽了一口旱烟,等他的下文。
程信最会钻缝儿,看把他爹混过去了,连忙就放下烟叶子,又拿起一块靓蓝色的料子给程何氏上眼瞧。
“娘,这个是给您的,您拿着缝衣裳穿,京里人都兴这个,好看。还有点心。”
说着就又要去拿另一边的点心盒子。
程老爷子不耐烦他装样,摆摆旱烟袋,闷声道:“行了,先放着,等以后给你娘慢慢看。”
程何氏本看着老二儿子给自家拿的料子好看,想着细瞅瞅,可一听自家老头子的话儿,就忙换了心思。
对程信道:“行了,往后有的是时候看,听你爹的,先收起来。”
“哎。”
程信连忙放下布料,归置到点心盒子一边。
本想东西先给他娘收着,往后让她自己再分给几个妇人,可转念一想,又改了主意。
还是拿起一边的另三块料子中的两块,一手一边儿地抖着,给两个妇人看。
“大嫂,四弟妹,这是给你们的,还有五弟妹的,都是你们弟妹二嫂在铺子里面特意精心挑选过的,是京里最时兴的式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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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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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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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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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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