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苗慢慢退了下去,一直走出暖阁心头的情绪像潮水一般地涌上来,盘旋在眼眶中的眼泪止不住地砸下来。
“何、”
小库子瞧着何苗失魂落魄的样子微微叹息,他也方才知道苏婕妤竟然在牢中畏罪自杀,想当初她们两个的关系当真是不错。
黑夜漫漫,长空无月。
何苗何楞坐在长廊中,脑海里浮现出来的全部都是与苏岚的点点滴滴。
“众位可休息好了?姑姑说一刻钟后回屋接着学习。”
初次见到苏姐姐时,苏姐姐身着藕荷色貂儿绒裘衣手中还抱着用锦色绸缎装着的汤婆子,气若幽兰仪态大方,不紧不慢地替着她和于姐姐解围。
“她就是那样的性子,未入宫在家时便就‘盛名在外’,二位不必为此忧心,只要不理她就好。”
“不必客气,大家一同进宫本就应该互相照顾。我叫苏岚,不知二位怎么称呼?”
如此温和的女子又怎么能做出这般颇有心计的事情来。
何苗神色忧郁,依靠在栏杆上,任凭风吹乱她的头发。
翌日。
何苗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到了下午,床旁的一个小宫女见着她醒来神色激动甚至握住来她的手。wWW.ΧìǔΜЬ.CǒΜ
“姑姑,你可算醒了,你可吓坏我们了。陛下说,让您好生休息,这几日就不用到御前伺候了……”
小宫女接下来的絮叨何苗也没有认真听,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头顶上青色的帐子,脑袋空空的,什么都不愿去想,什么也都不想去想。
在屋子里窝囊了半日过后,便起身去了小厨房。
一出门就见着暗沉下来的天,一天,又这么恍恍惚惚地过去了。
何苗收敛目光转身走向小厨房,准备了一些茶点之后便往含象殿走去。
“你当真想好了?!”
暖阁里传来盛瑾愠怒的声音,何苗脚步一顿上前站在柱子后,见着跪在地上的甫微。
甫微神色肃然道:“陛下如今已经收复朝权,根基已稳,比起漠北那里才是臣应该去的地方。陛下,还记得我曾说过的话吗?只要国家有难,我必然提刀跨马,为陛下守疆土,驱逐入侵者!”
“如今蛮荒小族骚扰漠北边境,臣愿请旨镇守漠北,还望陛下成全!”
甫微重重磕一个响头,那响头更像是磕在何苗的心上。
她就知道,甫微迟早是要上战场的,他的雄心抱负不在这小小的宫墙之中。
“可是因为那个苏氏?”
苏氏?!
何苗心头一颤看向盛瑾,见着盛瑾脸色不悦心里提甫微捏了一把汗。
“苏氏畏罪自杀在牢中,你又在这时提出要去漠北的请求,你是在躲朕,是觉得朕太过无情是吗?”
何苗捏紧手中托盘,难道苏姐姐不是畏罪自杀的吗?
“臣不敢。苏氏犯下重罪,陛下宽厚仁爱绕过她的家人,她深感隆恩才会自杀,陛下不要因此介怀。至于臣,臣只是陛下先驱的一根箭,愿为陛下牢牢地扎根在漠北。只要有臣在的一天,蛮荒小族一天也不能骚扰漠北边境!”
甫微一番话说的是慷慨激昂,何苗能够感觉到盛瑾神色明显缓和,只不过眉宇间还是透露着几分愠怒。
她听说,甫微与盛瑾是一同成长起来的,感情无人能比。
漠北那边的环境恶劣,又常年有战事,这一去,就不知道何时才能够相见,或许、
何苗不忍再想下去,目光微微低垂,耳边响起盛瑾沙哑低沉的声音。
“你志在此,朕也不能强人所难将你硬留下。或许,只有到了那里你才能做回真正的自己。”
何苗抬头,见着盛瑾走到甫微面前,将甫微扶起,又颇为郑重地拍了拍甫微的肩膀。
“你去可以,但朕有一个要求,必须活着回来,要完好无损的活着回来!”
甫微热泪盈眶,拱手道:“臣遵旨!”
何苗见着二人握手又到拥抱再到甫微离开,就像是寻常人家兄弟两个告别,这种温暖又炙热的情怀深深地让她动容。
“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过来。”
忽然响起的声音拉回了何苗的思绪,一抬头就见盛瑾意味深长地望着她。
何苗赶紧调整好情绪快步走了过去。
“陛下,这是刚准备好的茶点。”
何苗端着茶杯还没放到桌子上就被盛瑾给接了过去。
“刚准备好的?”
盛瑾打开茶盖,茶水已经没了热气。
何苗下意识地跪下却被盛瑾给拽住,接着茶杯放到了托盘上。
“别跪了,重新换一杯来。”
“是,陛下。”
何苗端着托盘转身没走几步,就听盛瑾道:“舍得吗?”
何苗脚步一顿,不明白盛瑾话中的意思,直到身后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要走了,你舍得吗?”
何苗怔然,全然不知盛瑾为什么要这么问,不过还是转身跪在地上,诚然道:“奴才不知陛下的意思。”
盛瑾目光微垂,望着跪在地上的何苗,神色莫测。
甫微方才已经同他讲了,讲了很多,其中也有关于何苗的事,也让他明白了苏氏为什么对何苗下手的真正原因。
这一点他倒是十分感谢甫微,最起码让他这个皇帝当的还不是那么的稀里糊涂,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你起来吧,朕方才不是对你说。”
盛瑾拿起折子垂下了目光。
何苗抬头望着被折子挡住一大半脸的盛瑾眉头微蹙,起身退了出去。
天,更加的黑了。风,也慢慢的起了。
“这离封后大典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听说六院的那些大人们每日里都要跑六七趟咸福宫。”
何苗脚步一顿,听着门口内官继续八卦道。
“谁说不是,这眼下谁都知道淑妃娘娘乃是六宫之中最得宠的人,就连即将要入住东宫的皇后娘娘也要屈尊在淑妃娘娘的手下。只怕是这位主入住了东宫也翻不了天,这天啊还是得由淑妃娘娘管着……”
小内官说说笑笑,接下来就说着没边没际的话。
何苗眉头拧起,其实内官们说的没错,良珺没有好的家世撑腰,只怕是当了皇后入住东宫也还是要受气。
她一向认为淑妃娘娘是宫中最好相处的妃嫔,虽然身居妃嫔高位,可是从来不以此来压人,对待宫人们也十分善目和蔼。
可是这一次她去了咸福宫一趟之后才彻彻底底的明白,世上的人只要是没有牵扯到自己利益的时候都是和颜悦目的,可是一旦跟自身的利益扯上关系,那么每个人都会变得狭隘府沉。
良珺一旦入住东宫,担上皇后的名号,只怕与淑妃就再也站不到同一条线上去了。
“你们几个都在闲聊什么?值班闲聊就不怕挨板子吗!”
小库子厉声训斥,几个小内官吓得赶紧散开。
“一群小崽子,没规没矩!”
小库子转身见着站在门中的何苗,狐疑道:“何侍女怎么在这?陛下不是恩准何侍女休养几日的吗?”
何苗回神,浅笑道:“我无事,闲着也是闲着就来御前伺候。”
“那你这是……”
小库子望着托盘里原封不动的茶点,眉头微皱。
“茶水凉了,我去重新换一杯。”
何苗说话间就迈过门槛,朝着小厨房的方向走去。
小库子摇摇头,微微叹息一声。
甫大人一走,只怕日后宫中再出了事就没有人顶着了。
念此,小库子倒有几分感伤,心里头还十二分的舍不得。
甫微天未亮的时候就骑马出了府,直到天际放亮才到山上。
山上有座用竹子搭建的房屋,四周插着篱笆,看起来简约又朴素。
甫微牵着马刚走到门口就见大门打开,出来一个姑娘上前就抱住了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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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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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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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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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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