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点。
他妈的太宰治你犯规。五条悟心想。
他是真的出乎意料,出乎意料到他差点掏出手机对着太宰治三百六十度咔擦几十张再围着房间贴上一圈儿,然后再在床上把这人再操疯一次,他是真没想到太宰治san值下降居然会做出这种举动……认真的吗?
“好歹我把你身上破破烂烂的伤口都治好了,你就这么恩将仇报?”
五条悟好整以暇地揉了揉太宰治的后脑的头发,丝毫没有喉管这种致命部位被咬住的慌乱,声音里笑意更盛:“有点良心吧。”
而太宰治呢?
他喘着粗气一边咬一边骂,但骂得是什么玩意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快要气死了,火大,他从来没这么火大过,又生气又委屈,五条悟这个神经病居然还在笑?他瞪大眼框用尽全身力量狠狠咬了下去,腥甜的血液顺着伤口没入齿关,因为呼吸太过剧烈的缘故结果把他自己呛着了,呛得他特别想咳嗽,血腥味又搞得他很想吐,他妈的他是怎么变成这副鬼样子的?
五条悟被咬了一会觉得不能这样,再这样下去他有点着不住,太宰治是个禽兽,他又不是,就扯着对方的衣领把他硬生生扯了起来,牙齿被迫松开的一瞬间,又深又重的牙印瞬间变浅消失不见,又是一片光洁无暇的皮肤,只有满脖子的血能证明之前这人真的受过伤。
太宰治一看更气了,他真的要气死了。
他气急败坏地伸手去掐这人的气管,卡紧以后想直接掰断那根骨头,可他掰不动——他妈的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啊!
“你说谁怪物呢?”一道很是不悦的声音。
“你啊!”
五条悟心想就你这个逼人还好意思说我怪物?双标也你他妈也得有个谱,照照镜子吧太宰治,掐他脖子这人现在简直是把身上的壳子扒得干干净净,大大睁着的眼睛里面满是疯狂,眼神又挣扎又矛盾,脸上蹭得到处是红色,再被不断往下流的眼泪冲刷地乱七八糟,偏偏这人还使劲咧着嘴笑,笑得特别病态就不说了,满嘴的血顺着牙尖往下滴滴答答。
“我怎么怪物了?”
要是太宰治脑袋还正常,他肯定会特别识趣地闭嘴,甚至还会再露出一个乖巧的微笑蒙混过去,因为对方声音里的不悦马上就要溢出来了,听着无比危险,任何一个人听着都觉得胆战心惊。
可惜他现在脑子已经乱成了浆糊,危险雷达完全失灵,所以他只是咧着嘴伸手扯住五条悟那头雪白雪白的发丝,低下头用鼻尖抵着对方高挺的鼻梁,压低声音,一边笑一边说:“你根本就不是人。”
五条悟也笑了笑:“展开讲讲?”
“你哪里是人了?人间失格——对,人间失格。”太宰治只会盯着眼前这人笑,睁着一双鸢色眼睛含含糊糊地吐出两个字:“怪物。”
“我以为你的精神抗性挺差的。”五条悟若有所思地凝视了太宰治一会:“也有可能是你太麻烦了,嘛,算了,无所谓。”
太宰治迷迷糊糊地想是什么无所谓?无所谓?他好像也有什么……
“来,看着我。”
太宰治就浑浑噩噩地循着声音抬眼去看。他最后的意识又是五条悟屈折了一下手指,唇角扬了扬,但那笑容并不如平时那般肆意,反而显得非常冷静。
“——无量空处。”
*
这次是两只眼睛。
他仿佛看见了黑洞与星空在一起流淌,铺天盖地的白,泛着腥味的气息,有什么东西似乎从他身上、从他身体的最深处滑了进去,那些眼睛真漂亮,是一片黑暗中唯一的颜色,漂亮到他只想把它们据为己有。
不是,不是据为己有——这明明本来就是他的!
太宰治这一次疯得又和上次不一样,等他从理智丧失的状态恢复以后发现自己正握着一只油画笔洗个不停,再一看自己浑身沾着的都是色彩艳丽的颜料,地毯上也洒满了颜料,他一脸空白地侧过脸——原本雪白的墙壁被他涂满了油彩,是个人形,一眼看去又有冲击力又恶心,总之看一眼他就扔下笔跪在地上吐了起来。
五条悟“啪”地单手合上翻了半本的书,平静地望了过去。
太宰治一直在不断地呕吐,直到他又吐到精神恍惚,看见五条悟他本来想说点什么,但又迅速闭上嘴,拉开卫生间的门就冲了进去,顷刻间花洒嗖嗖地喷出水来,而他在水流底下神经质地搓着身上每一块皮肤——他自己实在太脏了,搓了一会水忽然停了,太宰治握住拳头对准水管就是咣铛一下,怒火腾然而起,一把撞开门无比愤怒地质问:“是你干的?”ωωω.χΙυΜЬ.Cǒm
他一出门就又不对劲了。
好脏。
太脏了。
好脏好脏好脏好脏好脏好脏好脏好脏!
整个世界都肮脏得不可思议,肮脏到他一秒钟都呆不下去,没有一处地方可以落脚,穿鞋和不穿鞋都没有意义,脏到他疯狂地在房间里翻箱倒柜,抽屉、柜子、桌台、他要找到一把枪,一把刀也行,太脏了,他再也不能容忍自己活在这种恶心透顶的世界——!
什么都找不到。
他踉踉跄跄地站起来,跑到窗边去推那扇玻璃窗。
“好严重的精神洁癖啊。”这时候有人站在他旁边,拢住他的手收回来,又把那扇窗户关上了:“抱歉,虽然一直以来知道你很不舒服,但并不知道你这么痛苦。”
太宰治眼眶里蓄满生理性的泪水,模模糊糊地看向身侧,到处都肮脏透顶的世界,只有眼前这个人是干净的,是可以接触的,是不会让他感到痛苦的,他喜欢这种干干净净的白,比月光干净,比初雪干净,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和他自己也格格不入,既漂亮又耀眼。
怪物。
但他还是遵循自己最原始最直接的念头,躲到了这只怪物身上。
五条悟叹了口气,将窗帘扯回来拉上,太宰治蜷缩在他怀里,咬着齿关不住地哆嗦着,瑟瑟发抖,冷汗已经把他的衣服都浸湿了,这样下去他会脱水的,但刚把杯子凑到这人唇边就被他一巴掌打开,然后缩得更紧,他想了想,用手严严实实地遮住那双鸢色眼睛,重新取了只杯子倒满水,这次对方没再反抗,只是喝水的速度很慢很慢。
五条悟也不着急,端着杯子的手始终很稳,一直感觉到对方不再吞咽,他才把杯子挪开。
和他预计的一样,太宰治的精神抗性果然很差。
太宰治和他不同,和所有咒术师不同,所有咒术师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精神坚韧,倒不是说普通人就心灵脆弱了,这个精神坚韧指的是先天意义,属于每个人一出生就能够确定的数值,后天也无法改善,毕竟咒灵和诅咒都带着一定精神污染,看见咒灵并且不发疯,本来就是咒术师的基本条件。
但太宰治不一样,他一开始根本看不见咒灵,后面能看见咒灵也是因为身上诅咒的缘故,如果真的让这人直接对上六眼的本来模样估计直接就疯了,如果能行五条悟也不想用这种方式,把人折腾得要疯不疯,他又没什么奇怪的嗜好。
但他也拿这人没办法了。
太宰治于他来说太脆弱了,脆弱到他稍微用点力就碎得破破烂烂,人活着不应该是太宰治那种状态,太累了,累到他再也看不下去,五条悟也不是不能强迫太宰治活着,他有一百种方法能从精神上直接摧毁对方那些疯狂痛苦的念头,太容易了,对他来说实在太容易了——
但是他又不能这样做。
他不想再逼这个人了。
太宰治都快把自己活活逼疯了,他高高兴兴快快乐乐地为自己写了本书,从高处一跃而下是这人自己亲自决定的皆大欢喜的结局,但五条悟并不接受皆大欢喜,可如果太宰治真的痛苦到再也不能容忍自己活下去——称心如意,对太宰治来说称心如意,而不是皆大欢喜,那就是一个合适的结局。
即使他很不高兴,非常不高兴、特别不高兴、很难过很难过,那他也接受这个结局。
所以从此禁止反悔,禁止后悔。
第一次见到太宰治的时候他很奇怪这人身上的诅咒,那玩意诅咒不像诅咒,祝福不像祝福,既矛盾又犹豫,乱七八糟模棱两可,诅咒的强弱判定依据居然是被咒者的意愿,被咒者想要活着,那么这个诅咒就牢不可破,随着被咒者求生意愿的减弱,诅咒也一同削弱,如果对方真的毫无悔意地决定放弃生命,这个诅咒也会彻底消散。
完全不需要祓除。
作用鸡肋到了极点,但是施加起来又很是麻烦,复杂得要命,他思索了半天都没想出谁有这个能耐,毕竟那是在六眼视野中都复杂如猫抓过的毛线团的诅咒,那么庞大的计算量,他光是看一眼就觉得麻烦死了,怎么会有人做这么麻烦又没必要的事?到底是谁这么恨他啊,换言之,谁这么爱他啊。
“%¥@,&#……”
他身上的太宰治再次陷入理智丧失的癫狂状态,似笑非笑地捧着他的脸亲他的眼睛,大颗大颗透明的泪珠顺着对方尖尖的下巴滚落下来,落到他的脸上冰冰凉凉的,那对鸢色的眼珠被泪水浸泡得通红通红,薄薄的眼皮也通红一片,五条悟抱着这人往前走了几步,站到那面墙前面,仔仔细细地端详着那副壁画,认认真真地凝视着上面的人形轮廓,上面的油彩他看久了都有点泛恶心。
那是一副自画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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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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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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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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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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