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她是骑虎难下,信也难,不信更难。
“我现在之所以跟你坦白这些,也只是因为王爷和王妃暂时脱离了那人的监守,小姐若是不信我的话,那京都里的来信,你要看看吗?”
看吗?
杨婧摇头,“我不看。”
“为何不看?”
“我为何要看?”她暗自捏紧拳头,“我不管你今日所说是真是假,总之我今日来找你,只是为了履行当日我父亲交代我的十六年之约,这些年以来我爹娘对我都很好,只是他们福薄,没有等到我长大便已早逝,你在昔日故人之女的面前说这些诋毁他们一生声誉的话,难道也不觉着心愧吗?”
申伯约移开视线,胸口缓慢地喘了两口气。
“我问心无愧,更也用不着自惭,不知道你想过没有,你如今这安稳太平的十六年,可都是由你的亲生父母甘愿被人禁锢所换来的,你呢?当真没有半分良知吗?王妃不幸染了重疾,如今只是想要你进京让她偷偷看上一眼,你也不愿?”
杨婧握拳的手再次紧了紧,没有说话。
“你可曾想过,你这些年来的吃穿用度,无一不是王爷王妃暗自派人打点好的?否则那杨坚一介脓包,又岂能留下如此多的家产任你继承?”
“这些,我不信你都没有想过,眼下你怕也只是一时无法接受,我能理解,可王妃大寿在即,唯一的心愿便是想要你回王府看看她,你还是想想再做决定吧。”
说完,申伯约起身打开门,赶人之意展露无疑。
曾氏在门外担心地看了杨婧一眼,待她一跨出门,申伯约立刻将门重重一砸。
曾氏搀着她向外走去,小声问了一句,“小姐,可是出什么事了?那位的脸色怎如此怪异?”
“没事,只是我与他言语不和,吵了几句嘴。”
“那,事情都办完了吗?”曾氏问。
杨婧默了,办完了吗?
“先找个地方歇歇脚,晚点再回去。”她犹豫了一会儿说道。
“好,马儿也该休息休息了,那一会儿找到住所我找人去喂喂马。”
“好。”
来到客栈,接连一夜的赶路,已让杨婧困得睁不开眼,当即蒙头大睡了一场。
待她醒来,已是夕阳西下。
曾氏坐在一旁缝补着她的外衫,见她醒来,赶紧递上一杯水。
“来,喝口水润润嗓子。”
杨婧呆呆地接过水,呆呆地看着曾氏不眨眼。
曾氏是她母亲杨刘氏从小便找来的奶娘子,一直陪在杨婧的身边照顾着,从未离开过。
她心中突然涌出一个念头:会不会曾氏也是王府里安排好的人?
“奶娘。”她咽下口中的水,坐直了身子看去,“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你是从小便看着我长大的吧?”
曾氏笑着回道:“是啊,从你刚这么大就一直是我带着。”边说边用手比划了两下,笑意满满。
“难怪我的记忆里好似一直也只有奶娘,从未见过娘亲的样子,我娘亲长得美吗?”
曾氏脸上的笑意有一瞬的停顿,“小姐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是梦到夫人了吗?”
杨婧垂下眼,“奶娘,我记得,你不是临安人吧。”
曾氏心下不安,一来被她盯得极不自然,二来杨婧从未用过这样的口吻与她说话,实在太生疏,太让人不安了,三来,她从未提及过自己是哪里人,就连说话时的口音,也都是学了二十来年的临安地方话。
曾氏的静默,压垮了杨婧心中最后一丁点的侥幸。
“小姐,你...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曾氏整理好脸上的慌乱,忙不迭地走近问。
“我倒宁愿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可以安安稳稳地过这一世。”杨婧苦笑一声,说:“怎奈老天爷就是不肯放过我。”
“小姐,申大人说的都是真的!”曾氏在她的跟前屈身蹲下,双手合在了她的手掌上。
“奶娘你都不问问我,他都跟我说了什么吗?”杨婧突然想到进门时的一刻,申伯约仅仅是一个眼神,便能将一贯稳重的曾氏吓退,那样顷刻间流露出的威压,不是常年累月身处王室积累下来的盛气凌人,又会是什么?xiumb.com
杨婧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小姐。”
“出去!”
曾氏悄然起身,轻手关上了门,随后身影极快地消失在客栈门外。
靖王府?
她这心底里接连几日的不安,难道就是这个吗?
按理说,找到亲生父母,找到自己的真实身份,这应当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喜事。
可这狸猫换太子之事实在不该出现在她的身上。
她与杨家、与刘家为了争夺杨父留下的家产,誓死力争,败尽了名声,只为守住当初杨父的遗言,可到头来,这些所谓的家产居然统统只是贵人们手中随意抛出的.....一块感恩石?
幸得老天又补了她一世,若是上一世,她只怕到死都不知道,原来自己的身份竟也大小是个未得封的郡主?
“呵呵......”她笑得眼泪横流。
可怜吗?
不。
这是可悲。
......
夜。
“咯吱”一声,杨婧推门而出。
脸色是一如往日的平静,“你带申伯约来见我吧。”
曾氏佝偻着身子,不再和往日一样同她平视。
“是,小姐。”
不到一刻钟,申伯约骑马而来。
杨婧坐在城门外的马车上,目光沉静地看向来人。
“申大人辛苦了。”她轻轻一笑,声音有些别致的清亮,“烦请你跟我们走一趟,我在临安城还有些事未交待完。”
申伯约四方煞神似的脸猛然露出一个笑,“不愧是我家王爷的亲骨肉,算你还有几分血性!”
这话好不客气,但比起之前在小院中的虚假客气来说,杨婧倒更喜欢和真性情的他说话。
“申大人,我丑话说在前头,这次答应与你一道进京,并非想念父母,感怀骨肉至亲之情,而是因为我夫君尚且在京都,我正好一道接他回来,届时我与他们也只能见了面就走,绝不久留。”
申伯约的脸当即沉下来,但终是没吭声,扭过头去上了马车。
随后,他喝道:“上车。”
曾氏连忙爬上了车。
马车向着来时的路疾驰而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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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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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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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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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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