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娘心中多了几分尊重,粗声回道:“我想把脸上这个东西弄掉。”
杨婧看向她手指的瘤块。
那是一块婴儿拳头大小的肿瘤,就长在朱大娘耳下三寸,颜色与肌肤无异,她刚才居然没有一眼看到。
果然是困得睁不开眼了。
“你且等等,我看看这要怎么治。”她交代一声,低下头去翻书。
朱大娘一愣,“这……”
她走南闯北找了这么多医者大夫,只见过把治病脉施针的,还从未见过治病前先翻书看看的,心中对杨婧的一点点敬重顿时散了些。
过了一会儿。
突然“碰!”地一声,变化之快,杨婧一把捞住书,眼看着面前的木桌散成一堆木块,她仰起脸问,“你这是什么意思?”声音中满是不解。
“什么意思?你是在戏耍我吗?”朱大娘拳头再次一挥,就要扯过杨婧手中的书本,“我是来治病的?你若无能治不了,大可直说!何须羞辱于我!”
“羞辱?何来羞辱?”
“呵!”朱大娘顿时觉得面前所站之人怕不是个傻的,怎么与她说话如此费劲,却也不愿意再解释了,她这一生为了治好脸上的肿块,受过的羞辱已经够多了!
“左右不过一个江湖骗子!打的什么‘无偿治病’的幌子,老娘这就将你的招牌撕下来,叫百姓都看看你这小姑娘年纪轻轻学什么不好,非要做这些下三滥的勾当!”朱大娘不等她反驳,踩上凳子就要去扒拉杨婧的旗帜。
那是她方才好不容易才请王府的护卫挂上去的。
她脸一黑,“等一下,我什么时候说过治不了了?”
朱大娘双手攀住靠着王府墙砖的旗杆,闻言转过头来,“那就是能治了?”
“是啊,我方才查阅了一下鬼医记载的医术,已经找到了可行之法。”说完,顿了顿,“如此,可否请大姐你先下来说话。”
朱大娘喜形于色,哪里还想拆旗子,欢喜地跳下地,赶紧换上一张笑颜随着杨婧进了府。
“方才,方才我也是……”朱大娘跟着杨婧身后,见她年纪虽小,说话做事却十分稳重大气,心中也多了几分羞涩。“民妇乃一介粗鄙妇人,大夫你可千万别跟我计较,只要你能治好我的病,让老妇做什么都行!当牛做马我也是愿意的!”
杨婧轻笑出声,脚步不停,带着朱大娘走进看病的厢房。
“我知道,方才看得入迷,是我忘了同你解释,让你误会了。”平平淡淡的三两句话,不知怎么,瞬间抚平了朱大娘心中的质疑与尴尬。
朱大娘抬眼望着杨婧。
束腰小绿衫子衬得她肌肤雪白一般,发丝高高束起,不像是一般女子的打扮,眉眼精细,很是好看,且是越看越好看。
心中一动,朱大娘躺上床,问道:“姑娘,你不是我们这里的人吧?”
杨婧“嗯”了一声,“你先等下,我找人接些热水来。”说话间,门外有一道影子扑下来。
“哟,又接到病人啦?让我来看看今日的第二个倒霉蛋是谁?”薛让一边说一遍走近,目光对上朱大娘好奇的视线。
他从杨婧桌子被拍烂就知道了,可一直在等,想要等她像第一位病人那样来找他询问办法,核对可行办法。
可等了半响,就是不见人来,只好自己送上门看看。
想着,薛让怨怼的看了杨婧的背影一眼。
想他从医这么多年,何尝被人如此轻怠过?
更别说对方还只是个小小女子!
真是过份!
杨婧也不管他,从容将银针排开,一一沾酒烧热后放在一旁。
薛让牢骚归牢骚,心中却是很满意她才排针第三次不过,手法就已经这样熟练了。
不愧是他看中的人。
“你已经找到救治办法了吗?”薛让冷不丁问了一句,当着朱大娘这个病患的面,可谓是丝毫不给她面子。
杨婧没有抬头,“嗯,你要听吗?”
薛让脸色很不好,这是什么口气,倒好像是自己求着她一样,“我若不听,你就不怕办法不灵,把人给弄死了吗?”
朱大娘跟着倒吸一口凉气,看向杨婧。
“你想方设法给我弄这么多病人来,不就是想让我练手吗?”
薛让脸色更不好了。
“谁说……”话才一出口,站在门内的两个丫鬟眼神怪异的看了他一眼。
该死,怎么就让这丫头知道了呢!
“我要用银针封住她的穴道,用刀割掉肿瘤,你觉得呢?”杨婧的话让薛让一秒钟变换上正经脸,“你考虑过没有,假若肿块被割破,这东西万一,我是说万一是连着颈动脉,你想过后果吗?”
“你看这个肿瘤的位置,与颈动脉相差有一段距离,这书上说你有一种可以快速生肌止血的药,佰草灵。”
薛让张着嘴,“你!你知道这药多珍贵吗?平日里就算是皇太后请我去宫里,我也不见得舍得拿出来用!你居然,居然让我!”
一边说,他一边转过身在屋子走了几步,“你是想气死我吗你!”
“在医者面前,难道不应该是众生皆平等吗?”她反问。
薛让气得破口大骂,“那是出家人念的信念!管我们医者什么事!”琇書網
“可所谓医者,不为悬壶济世,不为百姓除病,那还有何用?”
朱大娘屏住呼吸,她不敢说话,害怕自己一说话,旁侧的男子便会拒绝了杨婧为她治疗的机会。
跟皇太后比,她朱大娘又算得了什么?
“很多时候其实就是这样,你说世人求医却不心诚敬你,所以你便先救人再杀人,可在病人面前,主动权往往都是掌握在医者的手中,你救或是不救,往往就在自己的一念之间。你既然生了怜悯之心,救了他,那边是你自己的选择,与他何关?你若是狠得下心来不救,那边是他自己的造化,又与你何关?”
杨婧的声音不大,说出的话却句句掷地有声。
薛让怔怔看着她,目光有些出神,像是在投过这具年轻的身体,企图想要看到身体背后的灵魂。
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准备完毕了。
她捏起刀,用湿透的热毛巾擦了擦手心涌出的汗,眼神坚定看向朱大娘。
“朱大娘,你应该听到我刚才说的话了?我只问你一遍,这东西你是割还是不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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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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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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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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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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