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摸过去了小半个时辰,杨婧揉着酸疼的手腕问。
老板直起腰来,点了点唾沫数了数,“不五十七份了。”
“好,那再写三份凑个整。”说罢,她又放下一锭银子。
老板欢喜的接了过去,讨好道:“小公子,日后若还有这样的活计,你尽快找我!”
杨婧抿唇一笑,“这是自然。”言语间,她目光一挑,落在挂满字画的四壁。
提步走到一副山水画下,她仔细看了看。
确定落款是“江秋白”三字,咧嘴一笑。
指着字画问:“老板,这幅画怎么卖?”
老板欣喜若狂走来,故作紧张,“公子可真是好眼力啊,此画乃四郎亲笔所画,价值连城,乃是小店的镇店之宝啊!”
他故意说得玄之又玄,怕是以为在这柳州城内,无人不敬仰才学八斗的江四郎。
“哦?这画竟是出自江四郎之手?”她再次凑近字画品了品,忽然“啧”了一声,“不对啊,我与四郎关系亲厚,他的字画我也是见过的,这字迹看着不大像吧?”
老板眉头一紧,“不可能,我这铺子虽小,却也是在这柳州城小有名气的,怎会出赝品?”
杨婧笑笑继续走向下一张画。
“那这幅秋水美人图呢?”她随手一指,老板抹去冷汗紧跟着上前,“这幅也是赝的?”
难不成今日当真遇到懂货的了?
字画铺老板一边跟在杨婧身后暗自记下她点出的画作,一边派人去取一副店中真正收藏已久的镇店之宝来。
“公子,写好了,一共六十份。”一名蓝衣书生将纸张折叠整齐递来。
她掂了掂,“辛苦了。”
蓝衣书生点头退下,她转头对身后的老板道:“老板,多谢了。”
“诶诶公子留步!”老板将她拉住,“您再帮我看看这幅画。”
有人捧着一个檀香木宝盒走来。
杨婧弯眉一笑,“老板,你这不刚才还笃定店中无次品吗?”
站在她面前的字画铺老板段理赶紧行了个大礼,拉过她小声道:“公子有所不知,您方才指出那几幅,小店确实收藏有真品,只不过怕被贼人惦记,所以小老儿特地找了柳州几个知名临摹高手,赶制了几幅一模一样的画作,好挂在店中供人挑选。”
杨婧听完,点了点头,这办法也倒说得通。
“行了,把画拿出来吧,我一会儿还有事。”
段老板小心翼翼用锦帕擦了擦盒盖,轻手里三层外三层打开,命四人前后垫着一角送到她的面前来。
她心中也多了一分期待。
究竟是什么样的画作,能让收藏之多,品类之光的段老板如此珍藏?
必定是副好画吧。
想着,她凑眼上前,只是一眼,便已呆住。
这是一幅登高山水画。
画中男子一身白衣,衣袂飘飞,宛若仙人乘风归去。
他伸手遮光,足下踏着一方长满青苔的黑色悬石,四周皆是七彩腾云,万里绵延一片,美不胜收。
杨婧笑出声来,“这画乍一看是山水,实则不然。”
“公子,你帮我好好看看,这幅是真的吧?”
“段老板如此珍惜,想必早已觉出了它的珍贵,又何须问我呢?”
段老板冒汗的手心一捏,“是四郎的真迹?”
“这样自恋的手法,除了他,也再无他人可人画出了。”杨婧留下一句,转头要走。
段老板赶紧追了出去,手中垫着三锭银子。
“诶,公子留步。”
杨婧回过头来,手中被塞了三锭银子。
“这是?”
段老板笑笑,“公子今日能够一眼看出我店中的赝品,可见眼光之毒辣,日后还请多来走动。”
“段老板客气了,我就住在街口转角,原先城西米铺那儿,日后若是有什么能帮上忙的,你只管使人来叫我。”一边说,她忙将手中的银两又递了回去,“在下是真的还有要事,今日也不便久留,改日再来叨扰。”
“好好好。”段老板目送着杨婧离开,抚掌笑道:“如此甚好,甚好!”
杨婧来到先前与沈耀约定的地方,没多久就看到他带着七八个孩童叫叫嚷嚷的举着冰糖葫芦走来。
她迎上前去,眼前一亮,“是啊,还是你机智,我怎么就没想到找孩童来呢。”
“别说这么说了,东西呢?”沈耀接过纸张,粗略扫了几眼,便已将纸上的内容熟记于心。琇書蛧
这种超乎常人的记忆,他从未对杨婧说起过,也不想被人发现。
便随手将纸分发给孩童们,“来,小一带人去东街,小二带人去北街,小三带人去南街。”
几个孩子们看不懂,只顾着伸长了舌头舔葫芦。
其中有个年纪稍大些的孩童脆生生问:“大哥哥,那西街谁去?”
沈耀看了一眼她,俯下身为孩子理了理鬓角潮湿的发,“西街我去。”
“大哥哥长得真俊。”孩童笑眯眯赞道。
沈耀一顿,抚摸的手改为一拍,“快去吧,记得唱哥哥教你们的歌。”
“知道啦!”孩童们哄笑着跑开。
“你还教他们唱歌了?”
“恩。”沈耀面颊有些微红,像是被晒的。
杨婧心中不忍,像他这样的天子骄子,本不该受这些罪的,“要不你先回去等我?我想再去转转。”
“去哪儿转?”
“茶楼。”
沈耀不肯离去,杨婧只好带着他一块往说书先生聚集的茶楼去。
台上有人正说到皇朝太子遗失民间,皇后闭门一月不出,虔心吃斋念佛为儿子祈福的戏段。
杨婧一愣,侧目向身旁看去。
只见沈耀身子僵硬得站在门外,似乎挪不动脚进门一般。
她出声提醒道:“你在这等着我吧,这里龙蛇混杂,你又是个生面孔。”说罢,提步进了门槛。
走出一段距离后,她回首望去,沈耀一脸痛色呆在原地,双拳握紧垂于身侧,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紧台上诉说皇后悲伤的先生。
待高进一走,或许能想点什么办法,送沈耀进京,她在心中想道。
打点好茶楼先生的事再出门,已是黄昏幕后。
沈耀早已找了个空桌坐下,见她走来,忙不迭抬袖擦去眼角的泪痕。
“事情都办妥了,我们走吧。”她笑着说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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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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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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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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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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