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青天白日的,她睡得哪门子的觉?”刘子胜问。
春浓拿着扫帚往他脚下一扫,“我家小姐什么时候困什么时候睡,有什么不对?”
刘子胜刚从聚福楼受了气,此刻是窝着火来的,谁料想又被拒之门外。
当即怒道:“表妹倒是清闲享受,想我刘家的女儿,一个个忙着学算盘,看《商要》,在外结交,打开门户,唯独你家小姐一人,白日睡觉!”
春浓“啪”地将扫帚一丢,“表少爷,我家小姐姓杨,不姓刘。再者你又怎么知道我家小姐妹学过算盘,没看过《商要》!我家老爷在世时,三岁就已教会小姐心算珠算,至于《商要》,不过是我家小姐十岁以前的桌上玩物,就连我都能背出几句。”
“呵呵!”刘子胜冷笑一声,“她若真有你说的这么好,还不满临安的男子上赶着想娶她?又何必跑到我们柳州来!”
这些话,要是换在平日里,刘子胜是断断不会说出口的,可这会儿面对春浓的咄咄直言,他一时被气得脑中充血,全然没了方寸。
正要将方才的话收回来一些时,杨婧掀起挂在屋外的门帘。
刘子胜心下一惊,转头怒斥春浓:“你这个贱婢!竟敢骗我!”他大步走上前去,却见杨婧满脸是泪的背过身去。
她啜泣道:“你别过来!”
刘子胜小心唤道:“表妹,我......”
“你不用解释了,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她哽咽着,一双泪目楚楚动人的看向刘子胜,“这些才是你这两年以来的真心话吧,表哥。”
“不,不是的表妹,你听我解释啊,我是今日被人给气糊涂了,是我不好,表妹。”刘子胜靠近一步,杨婧便后退两步,让他碰不着自己。
“你别碰我!”她大声吼道。
偏院外一向有刘家的人看守,此刻闻声也凑到了院外。
刘子胜一瞥,“都给我滚出去!”
下人们纷纷作鸟兽状散去。
整个刘家,除了刘氏以外,最有说话权的,无非刘子胜一人。
“表妹,是我不好,可方才那些当真是我的气话,我心心念念赶来见你,你却让丫头说你睡了,故意将我拒之门外,阿婧,你这样岂不是将我的真心随意踩踏在脚底吗?我如何能不怒,如何能不气?”刘子胜情声意动的说,一肚子火气早已散了个干净。
杨婧听着他的话,原本假意流出的泪水越聚越多,最后竟是连她自己也无法控制了。
她蹲下身,捂住脸,晶莹的泪珠从指缝间坠落。
刘子胜看着这样哭哭啼啼的杨婧,好不可怜,心中的那点怜惜之心也被激起。xǐυmь.℃òm
他顺势蹲下身,将手放在她耸动的肩头上,轻声哄道:“表妹,莫要闹了,你知道我没有那个意思的,我心里有你。”
这句话是如此的熟悉。
杨婧哭声不减,不仅如此,反倒因为这些话还一道勾起了往事,泪意难止。
春浓趁其不备,钻出偏院。
没一会儿,刘子胜哄得烦了,便撩起下摆坐到一旁的石凳上,不耐烦道:“阿婧,你究竟还有什么不满,我都已经这样说了,你还要我怎样?”
“老太太,求求您给我家小姐做个主吧......”大老远的,春浓哭嚎的声音传入偏院。
刘子胜刚一起身,老太太便被人扶着走进偏院,一道红色的身影飞快地向刘子胜窜去,伸手将他一把推开。
刘子胜向后趔趄了几步,表情呆滞。
“你干什么?”春浓张开双臂护在杨婧身前。
春浓的话,让赶来的刘家长辈沉了沉脸,真以为刘子胜要对杨婧干什么。
“老太太,奴婢刚才亲耳听到表少爷辱骂我家小姐,说她赖在刘家白吃白喝,不如趁早滚蛋。求老太太为我家小姐讨回公道......”
“春浓,你闭嘴!”杨婧可怜巴巴的缩在墙脚,慢慢地抬起头来。
原本明亮桀骜的双眼此刻又红又肿,满脸泪痕,就连面庞上的淡妆也哭花了。
刘家众人何时见过这样狼狈的杨婧。
刘子胜正要开口,见春浓被杨婧训斥了,以为她是要替自己接受,也就一并看向她,没有说话。
谁知下一刻,杨婧一抽一搭流着眼泪说:“祖母,婧儿愿意搬走,请祖母将临安的地契给我吧,今后我是生是死,家业是起是落,全和刘家无关!”
刘子胜吓得眼睛都快瞪出眼眶了,“你,你说什么呢你!我何时说过要赶你走了!”
“住嘴!”老太太指着刘子胜骂道:“子胜,你给我过来!”
刘子胜挪步走了过去。
“啪!”地一声,老太太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站在老太太身后的夫人们“啊”地一声捂住嘴,无人敢上前劝说,就连刘子胜的亲娘大夫人也只敢在一旁偷偷抹泪。
“奶奶!”刘子胜不敢置信的望着老太太。
“给我跪下!”
杨婧暗叫不好,抬首瞥见一旁的围墙,她抿了抿唇,下一刻竟是“砰”地撞了上去。
“啊!”
“出人命了!快来人啊!”
惊吓声,呼救声,咒骂声,顿时乱成了一片。
所有人围了过来,七手八脚地想要将她扶起。
“别...动...我。”杨婧眼珠动了动,睁开了眼。
她的额头上破了一个大口,里面正源源不断地向外淌血,鲜红可怖的血迹顺着她骤白的脸颊向下流淌,看上去伤得不轻。
“阿婧,你这又是何苦!”老太太拄着拐杖跺了跺地。
她喘了两口气,唇色乌紫,“刘家肯收留我这么久,已经是仁至义尽了,祖母也不可能替爹娘照顾我一辈子,今后的日子,终究要靠婧儿自己去闯。”
刘氏还在强撑着场面,“你尚未及笄,父母又双双去了,除了刘家,你还能去哪!阿婧,不要闹了,你与子胜不过口角之争,何必将场面闹到无法收拾的局面。”
“祖母,我意已决,若是祖母不同意,阿婧今夜便长跪不起。”她满脸是血的在刘氏面前跪下,双手紧紧攥在袖中。
“阿婧,我发誓没有赶你之意!”刘子胜动情道。
“表哥,我不怪你,一切都是我的错。”说完,她双眼一黑,终是不争气的向后倒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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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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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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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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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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