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锦他们以为这是万岁爷的洁癖,受不得脏污。
杨衍目不转睛的望着萧青蕤,她戴着一顶厚厚的帽子,头发全都拢了进去,露着素净的一张脸,肤白胜雪,在他灼灼的注视下,淡淡染了一层粉,像是熟透的桃子,透出的那层鲜润的粉,美得鲜妍妩媚。
深黑瞳眸渐渐平静下来,血管里鼓噪的杀气慢慢淡去,杨衍想要摸一摸她粉润的脸颊,目光触到手上的血渍,顿住了伸出的双手,暗哑开口,“随朕回营。”
他之所以每次激战后,都要迫不及待的换了血衣,不是他的洁癖作祟,而是……为了压下躁动不休的杀意。
少年就上疆场,为了活命,从尸山血海里杀将出来。开国高祖一生征伐,是一刀一枪打下的江山,杨氏皇族骨子里都带着杀伐之气,而他更是其中翘楚,越是见血,越是恶战,他越是兴奋。
不久,他就发现了,一旦开了杀戒,骨子里传承自高祖的嗜杀血腥,就如出笼的野兽,必要杀个痛痛快快。
为了尽快平静下来,他才在每次战后,立刻换掉血衣。
可这次,不需要了。
只是看着她,看着她安静柔美的样子,他这一身杀意汹涌,竟平静了下来。
回到营帐,萧青蕤还没来得及说话,已被一把巨力压在了他身前。
杨衍抱得很紧,埋在她颈窝,深深嗅着能让他平静下来的馨香。
他身上冰冷的甲胄硌得她不舒服,一阵阵浓郁的血腥味更是熏得她难受,可是,这一切萧青蕤不声不响的承受了。
杨衍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萧青蕤能感受得到他现在需要什么,她默默的伸出双臂,揽在他冰冷的甲胄上。
直到腰窝上被她那柔软的小手轻轻的一下一下的拍着,轻柔的像是安抚婴儿,杨衍啼笑皆非的抬起头,摇头叹笑,“你把朕当小孩子哄呢。”
见她理直气壮的回望过来,杨衍面上露出抹暗红,有些尴尬的笑了,看来她是误会了什么。
“这一身的味熏着你了吧,朕这就换了。”
杨衍去沐浴的时候,没让她过去,他不想让她沾染上血污。
军营中他并不讲究,洗净了血腥气,他就换上了窄袖劲装走了出来,头发都没沾湿,用时极短。
“在想什么?”
见萧青蕤站立的姿势和他走之前一模一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杨衍端过手边大碗的浓茶,喝了一口,哑声问道。
“六郎。”清脆的一声唤,熟悉而又陌生的称呼,杨衍端着茶碗的手一顿,心神一颤,用鼻声嗯了声。
这声回应温柔而缠绵,让萧青蕤耳垂阵阵灼热,也让她惊醒过来,口中的话便说不下去了。
这是她真实的直面战场,残酷血腥,可是杨衍十二岁就上了战场,她一直知道的,忽然就心疼了,她知道他身上有伤疤,硬硬的疤痕,和完好的柔韧的肌肤,触感是不同的。
她心疼极了。
可是,面对着他灼热而温柔的眼神,这些话她又说不出口了。
他们现在……不适合这种亲密……
“青蕤,你要说什么?”
修长挺拔的身子微微弯着,杨衍柔声问,低沉醇厚的嗓音,有种蛊惑的味道。
“我……”话咽下下去,眼神却在他胸膛和腰腹上流连,她知道这两处都有不止一处的疤痕,桃花眸里流露出的心疼之色,愉悦了他。
“你饿了吧,我去取晚饭。”
看着她小跑着走出帐子,杨衍低低的笑出了声,忽然觉得满足了,似乎心口上破了的那个洞,终于开始愈合。
军中伙食,粗犷得很,而杨衍在军中并不讲究,早些年吃住都和士卒一样,现在也就是饭食略略丰盛了些,但主食一样是硬实的馒头,菜肴一样是齁咸的下饭的大烩菜。
他却没有一点嫌弃之色,大口大口吃得香甜。
见萧青蕤不动筷子,杨衍蹙了眉,她肠胃娇弱,这些方便行军的饭食,她怕是受不了,“我让汪锦给你煮些粥。”
他行军打仗中,从来不带御厨,这些活只能让汪锦做,勉强凑合凑合。
“六郎,你先吃,我去去就来。”
说完,不等他同意,萧青蕤就跑了出去。
“汪公公,谭小满呢。”
低声问守在外边的汪锦,既然她的身份泄露了,谭小满断然不会被留在行军大夫营里。
“萧……他不能在你身边侍候,太扎眼了,杂家把他调到伙夫营了,他好歹会烧火。”
萧青蕤并不是要谭小满回来侍候,听得他在伙夫营,舒了口气,那是大后方,比行军大夫营还要安全。Χiυmъ.cοΜ
“我的东西呢。”
“都取来了,先放在杂家那儿了。”
“汪公公,我要些东西。”
“杂家这就去取。”
听了她的描述,汪锦连连点头,很快就取了回来。
倒滚水搅匀,萧青蕤做得很认真,很快的,甜香味飘了出来。
“六郎。”萧青蕤端着这碗巧克力色的炒面,递给杨衍,“饭菜太干了,六郎,你喝碗这个面糊。”
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她自备的干粮,杨衍对这些糊状物并不喜欢,可他知道这是萧青蕤精心准备的,她主动给他,也是她献上的一片心意。
这么一想,他挑眉睨了她一眼,深邃的眸子里笑意满满,“你给朕的,定是无上的美味。”
这话说得,萧青蕤觉得她的心跳又快了。
“今夜比往常安静多了,都没听到声响。”帐子里的气氛黏腻浓稠,萧青蕤轻咳一声,转了话题。
“鞑子胆子唬破了。”杨衍不在意的说着。
杨衍本不觉得今日这场战有多少可夸耀的,可望着她亮闪闪的眸子,他突然想多说些了,“鞑子尝到了甜头,屡屡抢夺粮草。所谓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失了粮草,士卒挨饿受冻,战事一起,常常受挫。鞑子可恨,朕便设了一计,将计就计。先集结三百辆粮车,每辆车中埋伏悍勇五人,各拿长柄大刀,腰挎强弓。再命老弱病残兵数百人押运,朕亲率精锐之师埋伏险要之处等待。鞑子果然中计,朕将之屠戮殆尽,一人不留。”
“鞑子记得住鲜血,记不住恩惠,今日朕将他们一部杀尽,他们会记住这个教训。以后,朕的大军在北疆的粮秣运转,他们再不敢轻举妄动。”
果然她眼里惊叹倾慕之色愈重,杨衍竟觉碗中面糊,愈加香甜。
“今夜鞑子不敢滋扰,传令,除了守夜之人,都早些睡,休整体力,明日急行军,到凉州城。”
饭后,杨衍下了旨。
洗漱过后,萧青蕤还想着能离开这做帐篷,避开再和杨衍同床共枕。
“你们都出去,今夜留……小青子侍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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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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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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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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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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