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说话不过脑子,人云亦云;可有些人就不同了,他们会偷偷地问:那些好心人,到底是不是好心人啊?
就拿刚刚过去的那件事情说吧!那天晚上在八先生酒楼吃饭,酒不过几巡,小龙虾才端上来两三盘,贾升帆就迫不及待地劝导南希小姐,希望她能弃恶从良,回头上岸。
如今一切向钱看,笑贫不笑娼。贾升帆这样做,他到底是不是好心人?难道在岸上就一定比在水里头好?贾升帆的好心好意,实在值得怀疑。当然,以老贾的为人来说,他对南希没有恶意,但他可能是错的。
贾升帆肯定错了!他后来想回请南希小姐再吃一次小龙虾,南希小姐虽然很喜欢小龙虾,却没有接受邀请,这就很说明问题了。以南希小姐的聪明智慧,如果贾升帆没有说错,她能生气吗?
贾升帆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他白白地吃了南希小姐一餐饭,还捎带喝了一瓶茅台酒!
接着再说第二件好心人做的事情。这可是一件大事情,比南希那件事情大得太多了!它把整个温莱城都瘫痪了,闹得鸡飞狗走,沸沸扬扬。
这件事情对贾升帆打击很大,贾升帆甚至怀疑,命运是不是对他太过严厉了?连他这个即将死亡的人也不放过吗??他的所有计划都被迫搁浅了。为贾升帆排好了审判日期的第一审判庭,宣布暂时关门了;原定与贾升帆见面的国王和王后,通知贾升帆会面延期了。至于何时会见?王宫里面的官员有些冷漠地说,等进一步通知吧。
国王本来就日理万机,十分忙碌,如今又发生了这件大事情,更加忙碌了。和贾升帆会面这件小事情,自然被挤到了门外的门外。
贾升帆不怪国王,如果他是国王,他也会这样做。他怪那些好心人,甚至是痛恨~真他妈的多管闲事!
这个世界好心人太多,这个世界真的不缺好心人!
由于太多人排队申请自杀,那些一直反对立法的人受到了强烈刺激,让他们的好心肠不能保持平静。这些人纷纷发表演讲,在各类媒体上抛头露面。言之灼灼,情真意切。他们抨击新法律是鼓励人们自杀,是非常不负责任和缺少道义的行为。他们大声呼吁,所有议员应该立即行动,向国会提出动议,立即废除该项法律。
陈友鱼教授再次站上舞台,他挥舞着握紧的拳头,慷慨激昂,振振有词:
“朋友们!同胞们!看着那条望不到头的队伍,我的心都快碎掉了!我呼吁大家,要热爱生命,敬畏死亡!国家葬礼必须立即停止!”
说这话时,陈友鱼的声音有些哽咽,作为生物学家,他对生命有着特别的热爱。真的,他特别热爱生命。
陈友鱼大声批评:
“新法律有瑕疵,它破坏了人们对于困难的忍耐和坚毅,它动摇了人类生存和发展的基石,它公然鼓励人们自杀!国家葬礼把零星的个人自杀,扩大到了集体屠杀,这是犯罪!”
陈友鱼是典型的学者形象,60岁上下的年纪,身材修长,戴着一副金边眼镜,斯文有礼,风度翩翩。可是,他说起话来,完全不是文弱书生的样子,而是语言铿锵,很有鼓动性。
他讲话时喜欢挥舞拳头,似乎他的敌人或者对手就站在他面前,他要狠狠打对手一拳,最好能够将其一拳击倒!
每次挥舞时,他的灰白头发就跟着拳头飞来飞去,想给他加油打气,让拳头更有力量,结果却经常把他的眼睛给遮挡住,搞的他手忙脚乱地捋头发。
陈教授与一般学者不同,他热心社会事业,尤其关心自杀人士,他对扶苏国的自杀状况了如指掌。扶苏国年轻人自杀的比例,在全世界最高。这让扶苏人,在为祖国大好风光感到自豪时,偶尔会忧郁地低下他们骄傲的头。陈教授对此,更是心急如焚。
虽然立法已经通过了,他还是想不通:国家怎么能立法帮助别人自杀呢?这不是胡来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样一个简单的道理,大家都不明白了?难道人们越活越糊涂了?
“我们想方设法,拦都拦不住,国家却要帮助自杀,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他挥动着手臂,絮絮叨叨,灰白的头发又飘动起来。他的生物学理论无法解释国家立法的行动,让他更加焦虑和急躁。
他望着排队申请的人群,大声疾呼:
看看吧,大家都看看吧!那条蜿蜒绵长的队伍,像一条毒蛇,正在吞噬我们国家的生命!死亡的大门打开了,自杀正在泛滥。
陈友鱼坐立不安,忧心忡忡。
陈友鱼的批评铿锵有力,立即引起了轰动。加上到处流传的谣言,真假难辨,让那些准备自杀的人一下子恐慌起来,他们担心新法律会被废除。Χiυmъ.cοΜ
于是,更多的人从全国各地赶往温莱,抢办申请手续。温莱一下子多出了很多流动人口,排队的人龙能把温莱城绕三圈。
有一些人趁机添乱,比如有些年轻人游行,要求政府放宽50岁的年龄限制,不许搞年龄歧视;有些人更加激进,主张孩子一出生,就同时给ta办理一张出生证和一张死亡证,无须等到50岁以后再申请了。
更有一些投资失败者,也加入了游行。自从国家立法以来,很多老年人,尤其是重病在身的老年人,纷纷改变了主意,不再往医院跑,而是去申请国家葬礼。医院和制药厂流失了大量优质客户,盈利急剧下降。那些上市公司,凡是与医药或者保健等等沾点儿边的,哪怕他们公司名字发音和医院医药相似,它们的股票价格全是雪崩一样下跌,让很多投资者损失惨重。
人们传说,医院和制药厂的老板们正加紧活动,务必废除新法律。
整个城市瘫痪了。公交车开不动,像蜗牛一样缓慢爬行;人要是钻进了地铁站,没有一天两天的,绝不可能从地底下爬出来。城市上空阴云密布,风在胡同里来回拐弯地吹。政府部门和银行法院等机构都无法正常运作,第一审判庭也被迫关门了。
政府马上发表声明,承诺新法律不会废止,仍会继续执行。但是,老百姓的想法总是与政府不同,真是鸡同鸭讲。政府越是肯定,大家越是不信。就连民望很高的高俊生大人出面安抚人心,大伙也不买账。
全国各地的自杀人士和形形色色的抗议人士,继续往温莱拥挤。贾升帆被困在了温莱,动弹不得,他的心情一落千丈。
陈友鱼真是贾升帆的死对头!两个人也不认识,但是他好像是贾升帆肚子里的蛔虫,很能抓住时机,贾升帆这几天刚刚有了一点快乐,陈友鱼马上就往他脑门上泼冷水。
陈友鱼的言论,贾升帆最初并不担心,他甚至报以微笑:
“呵呵!这个家伙又跳出来了,等着打脸吧!”
可是,看见越来越多的人挤进温莱,整个城市瘫痪了,他也开始担心法律会被废除。
“卧槽!真要是废除的话,我~~”
他仿佛看见,噗通一声,自己从高处落下,粉身碎骨,血肉模糊!
贾升帆忧心忡忡,气愤难平。
“这个陈友鱼,怎么老是和我作对!”陈友鱼把贾升帆简直气炸了肺,可他又无可奈何。
他不想出门,窝在酒店里看电视。有一天,他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那个就是与他一起排队时认识的张先生,他正在接受电视访谈,原来那位张先生就是张步峰!
我的老天!张步峰怎么也不想活了?
贾升帆被震惊了,他半天都回不过神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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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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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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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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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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