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班车上下来,李叶站在岔路口向北望去。
连绵的大小山脉,从西边绵延到北边和东边,中间环抱着的平原就是庐西村。
村子树林茂盛,老河奔流,道路蜿蜒,零落的住宅散落其中。大片的田地麦子泛黄,田垄间有人在劳作,还有机器在轰鸣。
三岔路口向右是柏油路的乡道,乡道向前,经过一个大池塘和一棵老槐树,就进了村子。
而向左是一条破旧失修的石子路,路的尽头是山脚下一片广阔的农场。
曾经的李家农场,他的老家。
这是养育他的故乡,阔别八年,他终于回来了。
十四岁之前,李叶和父母快乐地生活在农场。
家里当年承包了一片水塘和农田,种了一百多亩粮食,一百多棵果树,喜欢种花的父亲还弄了片花园,种当时还很稀罕的薰衣草。
那时市场繁荣,忙碌了好些年,承包的田地增加到了近万亩,农场欣欣向荣,每年挣的钱都很多,他家的生活也一直很好。
村民也跟着父亲后面赚了不少钱。
后来父亲突然病倒,花光了家里的钱之后去世,母亲经营不善,偌大的农场产出又丰富,有人就眼红了,强取豪夺,最终农场被迫低价卖掉。
母亲被迫带着自己搬到了外公家,后来又因为他高考搬到了县城,再也没回来过。母亲临终前念念不忘的便是这座农场。
李叶毕业后无钱无权无势,找了两次律师想要拿回农场,都没有成功。
昨天,突然有个自称是市里的一名工作人员,在电话里让他去办理一下农场的接收手续。
说是农场到了那些人手里之后,种了两年的稻谷就荒废了。那些人压根儿不懂种植,不会经营,又在里面乱搞一气,把这当场了聚会的地方,甚至开了赌场,乌烟瘴气。
最近霸占他家农场的人终于进去了,一批以违法方式获得的资产物归原主,农场确定返还给他家,证件手续已经没有问题了,就等着他去接收。
李叶心里那个激动啊。
电话里那人说曾受过李叶父亲恩惠,但之前一直帮不上忙,此时他才使了些力气,把农场的所有权确定了。
李叶自然是隆重感谢了一番,心里也知道对方是做了个顺水人情。但顺水人情也是人情,李叶还是很感激他的。
石子路坑坑洼洼,硌脚得很,道路左侧是乱石嶙峋的荒山,右侧是一片高大的白杨树,还没开始落叶。
石子路不宽,能容纳一辆轿车行驶,地上两道车辙清晰,挤得两条泥土隆起。道路的尽头,是一座木制的园门。
园门高有三米多,两扇门页倒在地上,门楼的顶早已经坍塌下来,以前那块写着“李氏农场”的木牌已经不见踪影。
进门是一条水泥路,路左边是一片广阔的长满杂草的荒地,右边是一片白墙蓝顶的活动板房。
水泥地面上,板房一座挨着一座,像是个建筑工地的宿舍区,旁边空地还有一些单杠之类的健身器材。
李叶清楚地记得,这里以前是一片枇杷树和李子树,入夏时,黄色的果子挂满枝头,自己天天都会爬到树上摘果子吃。
板房的东面是一排红砖瓦房,是农场的谷仓,面积很大,外观倒是没什么变化。
再往里走是一大一小两个鱼塘,水面上净是枯叶,死鱼,水色发绿,臭气熏天,池塘的进水口出水口都被淤泥和垃圾堵塞。
旁边原本的菜地荒芜了,长满野草。
山脚下坐落着一座合院,院墙斑驳破旧,很多地方已经长满了青苔,有的地方已经坍塌。
院里的主体建筑,一栋白色的二层小楼破败不堪,外墙贴的白色瓷砖已经斑驳。
从大开着的大门进去,房子里乱七八糟,墙面被画了奇奇怪怪的线条,潮湿发霉发黑,粉一块块地掉,家具倒了,垃圾遍地,地面有的地方水泥剥落了。
小楼东边的那棵樱桃树,此时已不见踪影。
原本的荷花池干涸了,贯穿农庄的小溪也干涸了,淤积着浑浊恶臭的绿水。
小山上原本长满了果树,此时却全被砍了,灰黄的土地上只留下一个个大张着嘴的空洞。
李叶站在唯一一棵依旧碧绿的老柳树下面,望着承载着童年快乐时光的旧居如今只剩满目疮痍,忍不住悲从中来。
爬上屋后的小山,俯视着下方荒芜的农场,李叶想着要不要把它转掉。
经营下去需要投入相当一笔资金,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更不用说农场如今是这样一副惨状。
想要恢复往日的盛景,没有相当的投入是不行的。
而他现在孤身一人,囊中羞涩,又不怎么懂农业,担心弄不好。
但是,这个农场是父亲的心血,母亲的心结,自己若是卖掉了,父母在天上也会骂自己不孝吧。
李叶陷入了纠结中。
呼吸着山林间清新的空气,带着草木清香的空气深深吸入肺中,如此数次,李叶的心慢慢平静下来,忽然觉得手腕有点热乎乎的感觉,低头一看,左手腕内侧的那颗小黑痣竟然在动!
原本一个小点的痣,此时竟然慢慢变大,就像是滴在纸上的墨汁,扩散开来。
李叶傻傻地看着原本针尖大小的黑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米粒大小,心里惊骇莫名。
黑痣继续变化,由小米粒渐渐拉长,变成一根绣花针一样的细线,接着线上多出了几个点,点又各自向上拉长,整个变成了一棵树的形状,这才不动了。
“这是什么玩意!血管病变吗?”
李叶吓死了,拿手指使劲地搓,但树还是树,搓得皮都红了也没有变化。
“普通型生存树,拓荒者专用,已绑定使用者,已符合生长条件,开始萌芽。如遇环境恶化,请配合战斗树使用。本信息只出现一次。”
一段信息突然出现在脑中,李叶吓得坐在地上,发现信息竟是从黑痣处传来的。
死死地盯着黑痣,怕它再次出现变化,忽然眼前一花,他似乎看到了一棵树苗。
“什么情况?”
李叶一惊,头脑再次恍惚一下,眼前的景象再次变了回来,他还在山上坐着。
李叶汗毛直竖,惊疑不定地扭头乱看,四周寂静无人,只有风吹动树林的簌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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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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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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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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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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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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