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还没完全暗下来,却已过了卫城的宵禁时间。八喜正在房里为南宫瑾铺床,那个在平阳跪了好几天的男子又来了。这一路经常见到他,八喜倒是不奇怪了,知道他为少爷办事,知趣的退出。
“萧练见过二公子。”萧练等八喜退出后,恭敬行礼。
南宫瑾笑着说:“不用每次都这样。坐下说,吃了没?”
萧练坐下,“吃过了。”说着拿出一副图交到南宫瑾手上,“按二公子要求画的。”见南宫瑾打开仔细看,他脸红了红,“第一次画,画的不好。”
南宫瑾笑了笑,“是不太好,不过,该明白的地方都明白了。”这幅图画着从玉林卫开始到天成卫,每个卫所的位置,边上还做了很详细的说明。
“二公子,”萧练犹豫了下不知该不该说,“我一路上进每个卫所看了看,好像有些不对。”
“什么?”南宫瑾没抬头,还在研究那张图。
“人数不对。按理,那些千户所该有一千一百人才对,可我怎么看都不像有一千人的,最多不过就一半,有个千户所怕是一百个都不到,还有好多老百姓在凑数。这样,挡的住鞑子?”萧练很是担心。
南宫瑾抬头看看他,不知该怎么答,“这事朝廷也知道,军队吃空饷严重。不过,卫城应该有募兵和私兵……。”南宫瑾说不下去了,确实到现在除非是精锐,不然大明的军队根本没办法和鞑靼打,人数严重不足不说,素质也差。平时练兵不过就装个样子,一有敌情不是拒不出战,就是逼着守官开城降敌,反正他们知道鞑子来了只要东西,所以保住自己的性命最重要。这么一来,鞑子烧、杀、抢,苦了百姓。
“南宫氏设这四堂,也是为了让鞑子不这么容易就打进中原。”南宫瑾以此算是回答了萧练之前的问题。
萧练想了想,狠狠点点头,“萧练明白!”过了会,小声问:“二公子,我、我能不能跟着你?”
南宫瑾奇道:“你不一直跟着我吗?”
萧练不好意思的说:“我、我其实也没处可去,也不知该做什么。这几个月,一路看过来,总觉得该做些什么。二公子,我、我想能跟着你,多做些事……。”
南宫瑾笑起来,“你可不是我南宫家的私兵。再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做,只不过是想先看看,能不能想出什么来。”m.xiumb.com
萧练低着头,红着脸说:“其实,我怎么都是可以的。就是不知道二公子收不收?”
南宫瑾自嘲的一笑,“跟着我可没什么前途,不过,到时候……。这样,我们先把这事做好吧。”
“是。”萧练想了想,又说:“还有一件事。二公子,我听说鞑子来了。我来的路上,好像大同已经准备应战了。”
“你在哪里听说的?”南宫瑾一怔,抬头正色问。
“在高山卫的时候,听到有几个守军在说。说是收到加急文书。”萧练有些担心的问:“会、会打到天成卫吗?”
南宫瑾想了想,笑着说:“我给你开间房,先休息吧,这么多天也累了。”
“不。做我们这行一直是自己找住处。”萧练急忙摇头。
“我连钱都没付,不算雇你吧?”
“二公子怎么没付?都付过很多次了。”萧练又低下头,不好意思的说:“二公子不用再给我钱了,这一路也花不了多少。”
南宫瑾微微笑了笑,“如果你真要跟着我,那也不用再做那行了。不过,我们可以试试怎么不让我身边的人发现你的行踪……。”
萧练突然抬头,兴奋的看着南宫瑾,“二公子说的,可是暗卫?”
“倒不用保护我,只是暗中行事会方便些。你行吗?”南宫瑾神色里带着些考校。
“我、我,我可以的。”萧练激动了,想想又觉得不好意思,“但、但我本事还差些……,八喜就知道我了。”
“谁都是从不好到好的。八喜嘛,既然他贴身跟着我,我也没打算瞒他。他还不错,你们倒是可以试试交个朋友。”南宫瑾笑着说:“如果你真想好了,有件事要你去做,可能会有危险。”
萧练挺起胸膛,一脸的舍我其谁,“二公子请吩咐。”
“去看看,鞑子是不是真来了?如果来了,打到哪里了?”南宫瑾怕他会冒险,嘱咐道:“你沿着来的路再回去,不要出关,只要看是不是有卫所打仗或者调兵。尽快,我在天成卫等你。”
“是。”
“记得不准冒险!我等你消息。明白?”
“萧练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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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兵府里,梁烈接过随从送上的拜帖真的吃惊了,难道南宫这姓氏很普遍?也不是啊,拜帖上明写着‘平阳’,难道平阳南宫氏有好几个叫南宫瑾的?
所以,当南宫瑾见到梁烈时,总觉得他带着一种打量、探究,甚至好笑的神情。
“平阳南宫氏?”梁烈这个问题根本就是明知故问。
“是。”南宫瑾点头,微笑答道。
梁烈仍是看着他,问:“我知道有个叫南宫璞的,是你什么人?”
“家兄。”
“这么说,你是二公子了?”
南宫瑾笑了笑,点头。有些不明白梁烈问这些的原因,难不成是不信自己的身份?这倒是第一次,不过只是例行拜访,不用证明吧?
梁烈仍是打量着。此人从外表上看,是比自己几个儿子长的帅气些。打扮一般,看不出家财万贯的样子,举手投足有些大家风度,只是满脸风霜。看这体形、手指关节,是练过武的,右手虎口有道不太明显的疤痕。从这方面看,倒没徐葆深说的纨绔气。不过,徐葆深的话,一向不怎么可信。
梁烈哈哈笑了笑,“二公子莫怪,梁某接任不过大半年,还没与南宫氏有过接触。”
“应该是在下请梁将军见谅,大半年也未曾拜访。”南宫瑾笑着告了个罪。
梁烈似是对南宫瑾的私事特别感兴趣,笑问:“看二公子的年纪,孩子该上学了吧?”
南宫瑾被问的不好意思,“惭愧,尚未婚配。”
“哦?是家里没安排?”
南宫瑾尴尬的说:“此事家中长辈操持,作为晚辈,也不太好讯问。”
梁烈仍是盯着他点点头,总算换了个话题:“你怎么会来天成卫?”
但梁烈的这个问题也让南宫瑾觉得很奇怪,南宫氏在宣大一线,特别是山西境内,一直以私兵或募兵的方式帮官府协防,当然,由此也换取些许便利。各卫总兵几乎都心知肚明,反正也不吃军饷,何乐不为?再说,这样的私兵、募兵在山西也不止南宫氏一家,只是他家最大罢了。
南宫瑾笑了笑,打算至少暗示下,“在下一路从威远卫、玉林卫向东,每到一处都看看风土人情,行得慢了些,这才到天成卫。”
梁烈也是心中一怔,又问:“二公子带了多少人?”
“有一个小长随,留在客栈。”
“一路辛苦,就主仆二人?”梁烈看着他,这倒也能解释满身风霜。如果真这样,就不是不学无术了,倒像是家里给了重任,联络各路边防守军。早就听说南宫氏有帮助协防,难道此事是这位二公子负责?
“还好,南宫倒也是早就习惯了。”南宫瑾不想再谈此类问题。只是对萧练昨天说的情况有些在意,偏又没见天成卫有任何战时的举动,于是问道:“听说鞑子已经到大同了?”
“听谁说的?”梁烈直起身,眼光凌厉的盯着南宫瑾。
“一路过来,所见所闻。鞑子骑兵轻装简行、日行千里,若真已到大同,那到天成卫也是旦夕之间。”南宫瑾也看着梁烈,正色道。
“你是……,示警?”梁烈明显有了防范。
南宫瑾看在眼里,想是这位梁将军新上任,并不知道旧规。不过毕竟初识,也不用说的太透,反正要等萧练的消息,后面应该还会见面。于是,倒有了告辞的意思,“虽然之前与梁将军并无交集,而且南宫氏北面四堂也因官府查办而解散,但保家卫国本就是应当之义,如果梁将军有所差遣,南宫瑾定当尽力而为。”
梁烈看着他,似有深意,终于没说什么,笑道:“梁某先谢过二公子。”
送走南宫瑾,倒让梁烈疑惑起来。
首先,虽然明知徐葆深没说真话,但来借钱的意图明显,就算不管他借钱的目的,他是凭什么觉得自己会借?又凭什么认为自己有?再看南宫瑾,人品如何不知道,但他一身风尘、谈吐不卑不亢,似乎没什么世家公子的习气,退婚又是怎么回事?不会是徐葆深从中作梗吧?
梁烈到后院的时候,徐葆深并不在。从窗口看去,只有姚芳渟在收拾行李,但看她倒是发呆的时候更多。
“渟儿。”梁烈在窗口喊了她一声。
“梁伯伯。”姚芳渟微笑着起身开门。
梁烈并不进门,也笑着说:“去花园里走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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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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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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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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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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