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北大人。”一个小吏称呼着南宫瑾的‘密号’跑上前,“海东大人,请大人去喝茶呢。”‘海东’是凌正的‘密号’。
“现在?”南宫瑾又啃了口烧鸡。
“是啊,下官等了您很久了。”小吏陪着笑。
郑夙皱皱眉,拍拍南宫瑾,“先去泡澡,不用理他。”
南宫瑾笑起来,“就喝个茶,八成是觉得我茶泡得好。好了,你们先去,我去泡杯茶就来。”
郑夙拉住他,要说什么,想了想道:“我和你一起去。”
“干嘛?”南宫瑾笑着甩开他,“人家没请你,不爽?”把鸡塞他手里,“钱大人的酒窖里还有酒吧?”琇書蛧
阿三大笑,“上次都被你喝光了,还惦记,俸禄罚的还不够是不?”
“又不是我一个喝的,你也有份吧。派你再去找几坛,一会我们边喝边泡。”
杜岭听到喝酒就急,“喂、喂,那个……。”想喊他名字,想到这里不能叫名字,一下不知该叫他什么,只想着拉住他不让他喝酒。看到南宫瑾飞了个眼刀,杜岭立马乖乖的不响了。
“把吃的喝的准备好,我马上来。说不定把凌正也叫过来,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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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正暂住在指挥所比较偏僻的一排房子里。屋内,他面前放着一套粗陶茶具,一旁小火炉煮着水。
“坐。”见南宫瑾进来,并不让开,把茶壶里的茶叶倒了,“白茶吧。我记得他在的时候,嫌白茶没味,但每次总是泡白茶。”
南宫瑾愣住了,半晌,缓缓坐下。凌正从茶罐里倒出茶叶,一步一步一丝不苟。明明会这整套茶仪,刚才却是装不会。
“我也跟过他。他把别人教会后,自己就不动手了。以前,每次和他见面,总是我泡茶,他看着,还时不时点评下。这套茶具就是他的。”凌正娓娓道来。
南宫瑾看看凌正,但凌正面无表情,专注手中的茶。
“他领我入门,然后就去了北面。对我而言,亦师亦友、恩重如山。”凌正继续说着,并不看南宫瑾。
南宫瑾不做声,盯着凌正的动作。
凌正的语气淡淡,“我早就听他说过你,他说他养了个傻小子,就和说养了只宠物一样。”
“他一直骂我蠢。”南宫瑾声音有点轻。
“我不明白,你有什么资格冒他的名?”凌正似克制着怒气。
二人沉默,南宫瑾心里升起了埋藏许久的悲伤,“对不起。我当时,只是单纯不想让他死。但……。”
“但他死了。”凌正默默倒了杯茶,并不给南宫瑾,而是放在空位。“听说,他死的时候,你在?”
南宫瑾点点头。
“告诉我当时的情况。”
南宫瑾吸了口气,“他让我带郑夙先走,后来……。”
凌正打断他,“详细的。”
南宫瑾始终盯着那套茶具,半晌,终于缓缓道:“我们扮成商队去土默川,出了大明疆界,已经走了很多天了。遇到一支部族骑兵,几十人,他们押着一百多汉人。路上经常会遇到这种情况,我们有皇庭的旗帜,他们不会抢我们,洛大哥给了他们孝敬,然后打算绕过他们。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始终在我们不远处,就这样同路了二天。”
南宫瑾停下来,房间里一片寂静。凌正似乎在倒了那一杯茶之后,就不打算再倒了,只是拿着一只空杯坐着。
很多年了,当年是郑夙说的世事无常、多想无益,埋在心底不去忘记、也无须记起。于是,这些年每当想起他,就默默告诉自己他还活着,只要自己做的够好,他就永远活着。因为这世上没有南宫瑾、没有王勤,只有洛云石。
那天晚上……,为什么要问?自从那天之后,再也没回忆过那天的事。为什么要问?!他,死了!那天晚上,他死了!这么多年,不过是骗自己罢了……。
南宫瑾看着那只放在空位上的杯子,眼里似乎有些湿润,“晚上,我听到那边叫得很惨。洛大哥让我不要管。我明白,他们不会让所有汉人都死,因为这些汉人是种田的奴隶。我知道,管也没用。……,一直到后半夜,还在叫,我听到了狼嚎。……,在草原,这一切都很平常,我不知道,为什么那天会……。”
凌正盯着他,一言不发。
“我们当时不知道,这支骑兵是在等另一支汇合。我以为,那边只有二三十人,我、我动手之后,才、才……。”南宫瑾的声音有些哽咽,那些深埋心底的回忆如水冲出闸门,“鞑子太多了,一下冲过来几百人,全是骑兵。洛大哥让我带郑先生先走,他说他断后。我……”
“是你害死他的?”凌正声音很冷。
南宫瑾低着头,不敢看他。
“然后呢?然后,你就跑了!”凌正突然起身,掀翻桌子,一把抓住南宫瑾的衣领,“说啊!然后呢!”凌正狠狠的盯着他,喝道:“说啊!”
“是。我看到鞑子骑着马,拖着洛大哥……。”没等南宫瑾说完,凌正猛的一拳,直接把南宫瑾打倒在地。
房门被阿三撞开,和郑夙二个冲上去拉住凌正,“凌正,凌正,不管他的事!”
凌正根本不听,要冲上去踢。
南宫瑾倒地上,当年强压下的悲伤疯狂涌了上来,流着泪轻声道:“我看到他受伤了,看到他被鞑子抓走。我知道,我知道洛大哥死了,他们一直拖着他的尸体……”是的,洛大哥死了,就像发生在昨天。
“南宫,别说了!”郑夙大喝。
南宫瑾像根本没听到他的话,神情哀伤,“一路,都是他的血、肉……。”
“南宫瑾,够了!”郑夙不停打断他。凌正愤怒、悲痛,双眼血红,挣扎着要冲上去。郑夙直接一把抱住他,“凌正,冷静点,真不关他的事。是我叫他跑的,是我叫他不要去救的。凌正!”
“你!你居然还顶着洛云石的名字!”凌正怒吼。
“是我叫他顶的!云石有任务,是我叫他顶上的。”郑夙始终抱着他,“你冷静点。”又冲着门外喊,“杜岭,快把南宫拉出去。”
杜岭小心的伸头进来看看,快速冲到南宫瑾身旁,使劲拉起他。
“是,是我害死洛大哥……。”南宫瑾喃喃的说,气息不稳。
这下连阿三都觉得拉不住,急道:“南宫,你别说了!杜岭快点。”
南宫瑾低着头,任由杜岭拉着往门外走。
房里,郑夙还在不停的说:“这是意外、是意外,凌正,冷静!”
终于,凌正冷静了下来,甩脱二人,开始收拾。阿三收到郑夙的示意,默默退出,关上门。
“凌正啊。”郑夙也帮着一起收拾,“这事都过去了,也不能全怪他,都是没想到的事。之后,他也很努力,只要是云石说过的,他都努力去做。当时,他也才十几岁。”见凌正没反应,继续,“后来,他去抢了云石的尸身回来。我当时是不让他去的,真的太危险,要是被发现,唉……。你知道的,做这行,今天不知明天事……。”
“他葬在哪里?”凌正默默坐到一旁。
“草原上,不在大明境内。”郑夙也在凌正身边坐下,“我知道你和云石关系很好,其实南宫和你一样。所以我都不敢让你们两个碰到,就知道会这样。唉……,云石就带了你们二个,别气了。以后,不见就是,反正你在南边、他在北边。”
“郑大人,”阿三匆匆推门进来,手足无措,一脸焦急。“郑大人,药库能开吗?钱大人不在。南宫发病,一下就倒了,杜岭要药。药库没钥匙。”
郑夙嗖的站起来,喝道:“你猪啊,没钥匙,不会撬!”冲了出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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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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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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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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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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