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天才蒙蒙亮,对面的张世安盘坐如初,倒是醒了,正瞪着屋顶发呆,充耳不闻愈来愈近的吵嚷。
“呯!”、“咣当!”……
似乎有人在踹门,骂骂咧咧,动作粗暴,像查房的狱警。
隔壁响起最后一声“咣当”,林骏快速套上母亲纳的软底鞋,起床开门。
厚木门突然震了震,纯铜插捎剧烈晃动……林骏来不及出声,门已被一条胖腿猛地踹开了,脸边飞过一道黄色影子。
“啪!”,“嗒哒哒!”
铜插捎狠狠摔在墙上,又弹到木桌上,滚了两圈,不动了。
“呦呵!这间屋不错,干净,齐整,还有个白嫩小相公……”胖腿的主人,是个肥成球的矮胖子,咧开的大嘴中,细密白牙闪亮,笑眯眯的小眼里,凶光四射。
“臭佬,现在、立刻、马上,给本王滚蛋!”短胡萝卜般的手指,几乎戳到林骏的鼻梁上。
林骏愕然,忍不住细细打量这胖子。
明黄蟒纹绸裤,明黄蟒绣褂,明黄蟒首腰带,上面还拴着硕大纯白玉佩……这身打扮,像王室中人,或者亲王?
“呦呵?”矮胖子蛮横地撸起袖管,大跨步上前,高高举起白生生的右臂,要抽林骏大耳刮子。
林骏懵了。扪心自问,前世今生加起来超过40岁,他连只鸡都没宰过,连场架都没打完整过,第一次碰见撸袖就干的刺激事儿。
眼见巴掌就要扇到脸上,林骏下意识矮身,闪过绵软无力的胖手,随即舒臂挥拳,猛捶对方胸口,仿佛捶在一盆面团上。
“嘣!”……胖子如遭雷殛,连退五步,后脚跟正好绊在门槛上,屁股向后,仰面倒地,结结实实摔进走廊里。
面红耳赤的林骏,努力止住狂跳的心,瞅见地上的胖子,蛆一样扭动,踉跄起身,恶狠狠地盯住他,颤巍巍地掏出一块拳头大小的漂亮兽皮,嘶声怒嚎:
“本王要你死,死!……”
林骏忽地被人拉到窗边,是张世安!他已摆出跳窗的架势,忽又坐回床上。
跌坐地上的林骏,困惑地看着张世安,又顺着他的视线,望向门外。
只见刚才还嚣张的胖子,无声悬在空中,肥脸通红,短腿乱蹬,仿佛有一双无形大手狠掐他的粗脖颈……
“藐视仙律者,死。”走廊里传来懒洋洋的嗓音,是仙使!
令他印象深刻的嗓音刚落,一团黑影箭一般越过头顶,砸碎木窗,狠狠撞在对面破楼的山墙上。
就像从楼顶扔到地面的西瓜一样,“嘭!”红瓤子翻飞……
“呕!”
第一次亲眼目睹如此残酷血腥的场面,林骏忍不住干呕起来。
呕到嗓子痛,不想吐为止,才勉强起身,暗自庆幸这里吃不到大鱼大肉。
不忍再看窗外惨况,根据射进屋里的阳光,他判断日头升上树梢了。
对面的张世安,已经安安静静地盘腿打坐了。
鲜亮春光,打在他风轻云淡的俊脸上,照亮他挺拔如松的上半身,仿佛出尘脱俗的谪仙人。
一阵寒意传遍全身,林骏连打两个寒颤,真他娘的冷!
紧裹棉被一觉睡到午后,稍稍恢复精力,林骏忍不住窥视窗外。
不见那滩“碎西瓜”的踪影,只有几片明黄碎布在风中摇摆,明显凹陷的墙面上,残留着一片殷红印记。
楼下排起了长长的队列,还有一辆辆眼熟的豪华马车,悄然停在归元居前,卸下仙童,毫不留恋地快速离去。
场面热而不闹,一切井然有序。
队列里的仙童,大多梳着总角发结,有十来个垂髫孩童,还有三名与林骏和张世安差不多大的束发少年。
其中一名身穿淡黄绸衣的英挺少年,个子最高,不停地让位置,总是吊在队尾,不时打量身后那滩血迹,春风般的笑容里,难掩眉间愁意。
近百名仙童,个个身具灵根,乃清水府1城48县菁华所在。
不得不说,这方世界,仙道昌盛至极。
仙门高高在上,扶持王室和仙绅世家共同管治凡俗人间。
世人皆以登仙门、入仙籍为荣,越是贫苦人家,越渴望生养仙童——一人登仙,全家免税,官府按月发俸禄,从此富贵无忧!
可是,身具灵根的孩童,往往万中无一。
于是乎,贫者拖儿拽女,愈来愈穷……林骏想起林虎痛斥时弊时,那张激愤不已的亲切方脸,想家了!
傍晚时分,红霞满天。
一直蜡在床上的张世安,突然起身,郑重其事地正衣冠,平褶皱,似乎要出门远行。
他拍醒迷迷糊糊的林骏,替他整理他自个怎么也理不顺的乱发,示意跟着下楼。
经过矮胖子的事儿,加上那手无中生有的本事,张世安在林骏眼中变得高深莫测起来。他也不多问,背起包裹就走。
下到大厅里,不见懒散仙使。
走出归元居,一位峨冠博带、仙风道骨的矍铄老者,举目北望,垂手肃立。
林骏跟着张世安恭敬地站在仙使身后,静默不语。
不一会,一道白光穿透蓝灰薄暮,疾驰而来。
林骏猛眨有些刺痛的眼睛,想看得更清楚些。
那道白光已然飞临头顶,轰然化作一艘比小楼还高的灵梭。
灵梭腹部发出强光,显出一个人影。
强光渐渐暗淡,一位红衣红裤红鞋老妪,手提蛇头拐,踱步而来。
称其为老妪,恐怕是错了。满头银丝下,一张粉嫩的鹅蛋脸煜煜生辉,完美阐释了什么叫红颜白发!
那身大红打扮,还有蛇头拐上挂着的红皮葫芦,特别显眼。
“红师叔安康!”矍铄老者前驱三步,噗通一声,双膝跪地,行三拜大礼。
张世安和林骏跟着行礼。
她微微颔首,视线落到少年人身上,浅笑道:“不错!清水国至少还有两个机灵小鬼,不像清远国那边……呈上来吧!”
矍铄老者连忙捧出一叠黄绢。
她并不去接,微眯凤眼,目**光,片刻后,发出一阵尖笑。
“哈哈哈!鸡窝里飞出个金凤凰,风雷异灵根!还是个女娃娃!!……天助我也。”
如锥在刺的枭笑,足足持续了半炷香,透出某种疯狂意味。
她好不容易才止住笑,“快去把我的宝贝徒儿请下来!”又用揶揄的口吻,补充道:“时辰不早了,命仙童赶紧登梭……哈!仙童?!”
wWW.ΧìǔΜЬ.Cǒ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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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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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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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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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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