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眼前一亮,“宋姑娘”
“嗳,刘掌柜,”姓宋的少女笑着将药篮子往柜台上一放,“我刚采的草药,你们药铺还收不收啊”
“收收收收”刘掌柜点头点得都比平常用力许多,他主动帮着少女把篮子里的药材一样样取出来分类铺陈好,
“明紫木七株、兰梗果十二颗、白绒花十六朵诶”刘掌柜将最后一样药材放在手里细细辨认,不由地小声惊呼,
“这是凝心木啊有灵气的仙草宋姑娘你去了弱水畔”
弱水环绕这眷城的最外围,鸿毛不浮,不可越也。凡人在周边活动,是要冒着一定的风险的。
“这果然是仙草,太好了”少女有些惊喜,但对刘掌柜关心式的询问却避而不谈。
“那么这株草我不卖了。”她掏出一条白色的手绢,将那颗凝心草珍之又重的包起来。
“好好,”刘掌柜眼看着仙草与自己失之交臂,面露遗憾,“一共是三钱十七文,宋姑娘你点点看。”
“不必啦,咱们也是老交情,我信得过你。”少女提起药柜上的摇篮,转身就要离开,却被刘掌柜叫住了。
“宋姑娘,你等等。”他背过身去开药柜的抽屉,取出一个纸包笑着递给她,“快要入冬了,黑茶性温有助御寒,你带回去泡着喝吧”
“这怎么好意思呢”少女有些讶异,但还是礼貌的想要推拒。
“带回去吧,我的一点心意罢了。”刘掌柜说着,脸微红着低下头去,“毕毕竟咱们也算相熟不是吗”
“可”少女有些迟疑。
“那、那个”刘掌柜突然拔高声量,“我、我家中除了这家药铺,还有一进宅院,十几亩良田。然后我今年也二十有二了家、家中父母皆催着娶亲,”
他涨红了脸,宋姑娘姣好的相貌在这一片街巷里都是有名的,又是良家,待字闺中,从前她落了喉疾,说不了话,是白壁微瑕,然而如今她的嗓子也被医好了,附近邻里近来开始有不少的适婚青年在为她暗暗较劲。这一回他终于是沉不住气开了口,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少女,复又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不知宋姑娘可曾已有父母婚许”
然而久不久得不到少女的回应,他疑惑而又惴惴地抬起头来看她,只见少女两颊也飞了红霞,双手拧着提篮的把柄,关节却在紧紧地攥起中发了白。
“抱歉”她嗫嚅着,“我、我还不想成婚”琇書蛧
女子长大,总是要嫁人的,怎么会有不想成婚的姑娘呢刘掌柜先是困惑,他的目光停在少女药篮子里唯一的那株低阶仙草上,忽然隐隐地察觉到了什么
“宋姑娘你是否是还惦念着那个苏轻雪”
“你不要说了”她突然大声打断他,脸上被说中心事的羞怯与窘迫藏也藏不住,那包黑茶被留在柜台上,她扭过身子,提裙头也不回地匆匆小跑着出了门。
店内传来刘掌柜的惨然高呼,“他是修道之人,日后若是上了仙山,你和他不会有结果的”
少女一路快步,像是害怕后面还有什么言语会追上她。其实她又何常不明白,阿雪真的过于的美好,他那么的天真烂漫,对生活琐碎也充满了好奇,独自生活,日常打理却总是笨手笨脚,偶尔会犯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常识性错误但他的性子如此讨喜,每每总能得人帮衬,当然也是因为他年纪小,但却自小没有同龄孩子那种顽皮冲撞,无知无礼。可以说,他大约是没生养过孩子也不常接触过小孩的人心中过于理想的孩童模样。谁也无法拒绝他的扬起的笑容,无论是欣喜还是装作可怜兮兮的讨好,那样的笑太过纯粹,像上天把他遗落在凡尘中似的,给人一种强烈的想要守护的欲望。
她一开始也仅仅是将阿雪看成小她一两岁的弟弟,但是相处的久了,那些细枝末节还是隐隐触动了她,让不一样的感情一点点地滋长。
他出身贫寒、父母亡故得早,没有人教养,举手投足间却自有一股清贵的气息。吃饭时习惯细嚼慢咽,不发出丁点声响,日常的粗茶淡饭都被他用出了庄重感。平日里虽然节省,但洁净要求苛刻,衣裳和鞋虽都陈旧,但每一天见他,从头到脚都是干干净净的;难得的肉菜若是不慎掉在桌上,他立刻就会丢掉;经济不宽裕的寻常小市民,冬日为了避免伤寒几乎不怎么洗澡,他却每日定时要沐浴,隔两天还要沐一回发
这些讲究,他自己打趣说是娘胎里带来的,她懵懵懂懂时相信了。直到某一个黄昏她被父母支去给他送新烙的饼,推了开门,却见他在院中的树下修着一张琴。他说这是他日常跑腿的主人家随手送给他的,琴面用的木料在凡木中能算上品,只是弦断了。
他熟练地重新安好,双手按琴,铮然拨出一个悠长的音调,她只觉得那琴音好似从她脑中震出的一般。弹琴的阿雪比起往日,无端多了一份宁远。他突然不像是个少年了,薄暮冥冥,他的影子在地上被无限拉出,如同留在斜阳中的过去,那些却道天凉好个秋的叹气。
一支古曲,他只奏了短短的一节,仰头问她好不好听,她不通乐理,无法形容,这曲子分明她从未听过,但就是有说不出的熟悉感后来她回想起来,是幼时她曾幸运地见到过仙人的仪仗从她头顶掠过,高天之上飘下来的仙乐,曲调虽不同,但那对人心的震颤和阿雪的琴音如出一辙。
其实很好笑,她完全没必要将阿雪那些捉摸不定的独特大费周章地印在脑海里。只一样,阿雪就和她有本质的不同,她注定是个没有机缘的凡人,而阿雪已经摸到了修炼的门槛。
他本身就是这凡俗市井人家里的一个奇迹。没有他,圣诞夜那晚她早遇了不测,十里铺那个姓李的恶霸仗着祖上和昆仑仙长沾亲带故,平日作奸犯科百无禁忌,若没有阿雪,像他们这样的平民,祖上的修士要么身故、要么年代太久纽带渐无,拿那个恶霸是无论如何没的办法的。何况他还想出了医好她嗓子的办法,天生的喉疾还能治愈,这已经超出了普通人的手段所束圄的范围。
巍巍昆仑就伫立在一道烈火熊熊的林子之外,随便爬上哪家的屋顶仰头就能看见仙山巅上的白雪。眷城每个孩子都做着被昆仑甄选上的美梦,他已经是这样的不凡,哪怕时常强调自己不想入昆仑,也迟早是哪个其它仙门大宗的弟子吧
所以注定不可能,她走不入他的世界。但这是她卑微的感情,苟延残喘着,却已经看到了将死的结局,她对新婚的祈盼,自然荡然无存。
绕过一片高高耸起的白墙,她突然放缓了步调,喘息着整理好自己的衣裳鬓发。虽然没有任何指望,但她还是想竭尽全力陪伴着他还在这里的每一天。将仪态整理妥当,她扣响了木门上的铜环
“阿雪,你在不在我碰巧采到了一株仙草,你看看有没有用呀”
回应她的是内里“哗啦”的巨大声响,像是有什么被撞倒,带着一成片的东西都掉在地上。
“阿雪阿雪”
她愣了愣,突然止不住地担心,一时顾不得,推了门就往里跑。穿过庭院,内宅的门是开着的,桌椅和柜箱倒的倒掀的掀,桌上的茶壶水杯碎了一地,身姿纤细的少年倒在一片狼藉之中,痛苦地抽搐着。
她尖叫一声,慌张上前想去扶他,少年仰头,发丝被汗水贴着粘在额上,他颤抖着发白的唇,哆嗦地挤出一句“筱辰姐”
“阿雪你怎么了”少女,也就是宋筱辰,此刻急得快哭了,“是不是练功出岔子了你告诉我去哪里找人可以帮你”
名为苏轻雪的少年挣扎着凑近她的耳畔,“快”他几乎每说一个字就要剧烈地喘息,“快走”
“我怎么能走你现在这个样子”她犹自啜泣,苏轻雪张嘴,还想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警告她,但喉咙里却再也出不了声音,他“嗬嗬”了几声,眼瞳里的焦距急速缩小,忽然浓密的黑色如同墨水般涌了出来,他的双瞳纯黑得不再见一丝亮光。
宋筱辰突然发现苏轻雪已经平静下来了,她一时惊喜,慌忙地扶住他的肩,“阿雪,你没事了吗”
苏轻雪抬手,“啪”一声打掉她放在他肩上的手,他的嗓音是前所未有的冷。“你,别随便碰我。”
“阿雪”她呆呆地看着他,他用的劲太狠,她的手背隐隐作痛。
苏轻雪理都不想理她的模样,径直从地上起身,把她当个物件一样,抬腿就从她身上跨过,往门外走去。
“阿雪你”他突如其来的冷漠让她茫然无措,眼看着他越发远去的背影,她一个激灵,想起什么似的,摸出那个手绢包裹的凝心木,“我、我给你带了仙草,阿雪”
苏轻雪这才回头看了她一眼,但随机嗤笑了一声,仙草果然都是些凡人胡乱的称谓,一株低阶的灵草,各大仙山山脚的狗尾巴花罢了。
不再理会这些无关紧要的凡人,他一步跨出了大门的门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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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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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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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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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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