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感觉可真好,一瞬间她都觉得自己挺牛逼的了。
巧的是,这个时候听到了人群中的惊呼,原来是今夜的庆典达到了高潮,她误打误撞走到了这条街上,迎面就看见有人爬到高处,将数百尺长的红布挑下,一个巨大的灯轮便显山露水。肉眼估计差不多有二十来米高,最顶端招摇着一面经幡,上书“恭请上清高圣太上玉晨玄皇大道君无量寿福”,底下至少挂了上千盏的彩纸花灯,一层有一层缓缓地转动,可谓流光溢彩。人们排着队往灯轮前的蒲团上挨个跪下,喃喃祝祷,然后起来上前,继续把手里的花灯往上面挂。
修真之人毕竟耳聪目明,她好奇地听了几个“信男善女”的发愿,结果五花八门什么都有,求拜入昆仑的族人修为更上一层楼、自家崽能被下一届昆仑甄选入门,这些都算正常了,还有求子的、求财的、求长寿的、求恶毒婆婆早日翘辫子的、求弄死丈夫养的外室的实在是过于真实的烟火气呀。
她就站在人流的边缘,似是无比接近,却又如同隔岸观火,心中惊动,却到底无关痛痒。穿来这里半年了,容桐有过很多次乡愁,想家,想爸爸妈妈,想外婆炖的青草兔子汤和奶奶亲手推的芋头面,想她那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甚至还想过公司楼下的沙县小吃和柳州螺蛳粉。而今日份的想念,是她那款用了三年多的华为荣耀7i,还有她那没有黑子攻陷之前2000多粉的微博。
毕竟当一个现代人能发现自己融入不进景点的气氛的时候,就会止不住的想拍照晒图。
“这位仙子,要不要来一盏花灯祈福游街必备哦”一个清亮好听的男声响起,声线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间,月色下仿佛一泓清溪分开熙攘的人群,遥遥传入她耳中。
容桐还沉浸在悼念她的手机和互联网的哀痛中,恍恍惚惚地侧头一看,发现是不远处阴影里一个卖纸扎花灯的路边小摊,摊主一身短褐盘坐在地,头戴一顶竹斗笠,低低压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点白皙的下颔。
“你怎么会这么叫我说不准我是普通人呢”容桐意外地看着他,感知这人周身气息,确是个没有修为的凡人无疑,而自己连剑都没佩,外表装束上难道有什么与众不同么
而且她觉得她现在的存在感应该挺低的呀,这样居然还能被眼尖的商家摊主给注意到,难道该说这真是缘分吗
“凡家女眷出门基本上要么结伴,要么必带侍女的。单身夜游又衣着光鲜的也不是没有,怕都是富贵家的逃奴了。”摊主解释得有理有据,但接着他机灵地一转话锋,“但瞧您这通身气度,恍若姑射神女一般,一看就该是昆仑上的仙子。”
哟,这夸人的话还真是一套套的。
不过这倒是提醒了她,现代思维直接代入这个位面的习惯要不得,得改改了。
“所以仙子来看看我这里的灯罢,您瞧这款式、这颜色,多清雅都是才扎好的”摊主继续热情地推销。
容桐扫了一眼他身边堆叠成小山的纸灯笼,默然无语,的确是十分的“清雅”,全都是只有白纸糊一层就算了,连提灯的杆子都是柳木随便削一削,连清漆都不上一道。
“不是老板,你有没有觉得你家灯笼太素了点”这要是真的提着出去,别说像姑射仙子了,别人乍一看还以为是谁在招魂呢。
“啊,这个啊”摊主把手伸到斗笠里挠了挠头,似乎有些困扰,“其实我本来是想在灯上画点花鸟鱼虫的,只是颜料和画笔得花钱买,就只好作罢了。”
所以做灯笼的竹篾和纸张都是自己生产的吗还真的是一贫如洗得清新脱俗呢。
容桐来了点兴趣,“我可以借你笔墨,若是你画的好,我就买你的灯笼如何”
来都来了,与其两手空空片叶不沾身的回去,买个纪念品倒也还行。
“若得仙子善心,某愿一试。”摊主欣然点头。
于是容桐在乾坤袋里一阵翻找,递了支看起来像是山羊毫制的毛笔给他,“你等等哈,我记得我放了好几瓶石绿和花青来着”xǐυmь.℃òm
“不必麻烦了,仙子这支笔可是个宝贝。”摊主掂了掂笔管笑道,“可有什么想画的”
“桐花吧。”毕竟她名字里有个桐字。
“桐花吗”对方似乎是感慨了下,“那倒是一种很美的花,会让人想起清明烟雨中等你的姑娘。”
说着笔已落下,墨色洇开,三两下就从灯笼的顶部伸下枝桠数条,他修长而苍白的手指控着笔杆轻移,第一朵白瓣黄蕊的花开在枝头,接着是第二朵、第三朵在枝上次第发芽,含苞,怒放,花意越来越盛,终于坠落下去,散在大片的留白里。
容桐才知道自己这支笔是可以自动出墨,还能依照心意变幻颜色的。
最后一瓣花勾勒完,他暂时停笔,“仙子可要题句”
“随便写一句应景的就好。”
于是他落笔如云烟,一气呵成。
“仙子觉得这样如何”他把画好的灯笼递给她。
容桐细细看来,只觉得这一回白灯笼才真正地算得上清雅,画面宁静优美,连一旁的字都如清风出袖、明月入怀,颇有丰神。
“桐花万里路,连朝语不息。”她轻轻念出上面墨迹未干的诗句,有点意外修真界原来也有子夜歌。“这诗倒是和花十分般配,只是今夜可是玄皇圣诞,不用避讳么”她抬头笑了笑。
摊主明显是愣了下,反应过来后语气里带着点莫名的无奈,“我还真没想到这回事。”
“这回是我疏忽大意了,那便再画一个灯笼,当做赔礼罢。”
容桐才想说不用了,她也不是很介意,大不了拿来收藏就是了。对方却已经再次提起了笔,这回他的手速更快了,容桐却反而等了他将近一炷香的时间,因着视线相背,她只能看到大片的色彩偶尔闪过。
“好了。”摊主小哥收起笔,托着灯笼的底部递过来,容桐小心翼翼的捧起它。
却被画面上展现出来的世界所惊讶,夜色、华光流转的长街、巨大的灯轮、虔诚跪拜的人们还有白衣白裙,长发及腰的少女,她只留了一个背影,却构成了整个画面的核心。一瞬间,她所面对的繁华世界似乎变成了一个寂寥的缩影。
“很好看,”过了许久,容桐才喃喃道,“可是看画技,却不像钧洲惯用的笔法。”
“某曾见幽洲的人物小像,栩栩如生、浓墨重彩,因而得了些启发。这不伦不类的,还叫仙子见笑了。”
“不,不会”容桐望着灯笼上的画面,缓缓摇头,“你画的真的很好,如果能坚持下去,日后说不准会大有所为。”
她偏了偏头,认真地看着他,“谢谢,我真的很喜欢,你报个价钱吧。”
“多谢仙子,承惠十文铜钱。”
便宜啊她简直想给摊主小哥点小费,然而翻了半晌乾坤袋后,她发现了某件尴尬的事
额,倒不是没有带钱,这么恶俗狗血的情节才不会发生在她身上只是她带来的流通货币里面值最低的都还是灵珠,一种拿灵矿里杂质较多的青石粗加工成的拇指盖大小的球状物。
奇了怪了,她明明记得之前有让抱琴给她准备一些人界的硬通货呀
咳咳,好吧。按照目前的换算率,一灵珠可换十两黄金,一两黄金可换六千文钱
不用问了,摊主小哥肯定没钱找。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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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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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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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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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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