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的仙众全都来贺,古元妃抱着那个粉雕玉琢的女婴不住地夸赞,说是盼了千万年总算盼来了四帝姬,着实令人眼红。可冥魅却不喜欢大家围着她转,小姑娘没多一会儿便开始撇着嘴哭,谁哄都不行。母后笑着说这丫头以后怕是不好带,让大家别太宠着她。
原话是,太宝贝了,怕是要上天呢。
一向不讨喜的帝俊当时没来由地接了一句,“上天就上天,来凌霄殿跟我....还有太子一起玩儿。”众人闻言哄堂大笑,只道他是个鬼灵精。
“我的妹妹,为什么要跟你上天?要玩也是跟我入地,你想要妹妹找你娘去。”冥彻听了却很不高兴,好像自己的宝贝被人抢了,心里一阵又一阵的酸。
之后大家说了什么他已经不记得了,左不过就是大人逗小孩子的那些话,有说他童言无忌,有他说护妹心切。
只是在那些笑呵呵的揶揄背后,总有些人的眼神不那么友善。
他们看向泰山府君夫妇时是那么地恭敬谦卑,可看向自己的时候却不屑又可怜。
泰山府兄妹成婚之所以传为美谈,是因为大家都不愿捅破那层窗户纸,一旦把乱.伦的帽子扣上,冥府势必要从外面招揽女子充盈后宫。
死一个就寻一百个,死一百个就再来一千个。三界的仙众也不少,总有人能诞下子嗣。
众人为自己着想,只能祝福。
而后府中声威渐起,那些龌龊的诋毁也只能成为腹诽,断没有人敢当着冥家人的面这样说。
对于这段姻缘,冥魅当它是屈辱想要改变,却不知这其中牵一发动全身,舍得不只是泰山府的体面和权势,更是祖宗的尊严和底线。冥家的人宁愿背负骂名,也不愿勉强于人,更不会低头求人。
于冥彻而言,娶她从来都是荣耀,而不是耻辱。
摸着那一小撮儿头发,男人想起小的时候,她总要人抱着,整宿整宿的,只要放到小床里就哭个不停,委屈地要命。父王公务繁忙,母后担心乳母不够精心,就自己熬着。
冥彻担心母亲,后来便也学着分担。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她对自己笑,黑葡萄一般的眼睛,比九重天最亮的星还美,一眨一眨的映着他的倒影,全世界都亮了。哪还有什么疲累辛苦不耐烦,剩下的就只有无边无尽的喜爱和宠溺。
“你用你的锁锁住了我的头发?”冥魅出声,将男人从那些旧日回忆里拉了回来。
看着她皱眉的样子,冥彻盖上锦盒冷声道,“不行么?你是我妹妹,我把长命锁和你的头发放在一起有什么不妥?”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生什么气.......”她就是不喜欢他这臭脾气,不怒自威,一点儿不像崔钰那样温柔。明明也是疼自己,可就是让人觉得离着很远。
不能亲近,也不想亲近。
“看你藏得这么好,我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把玩着发梢,冥魅想起来崔钰也有她的头发,那是她亲手编的同心结,也被他当做宝贝一样带在身边。
“没有什么比你重要,只是你从来都不在乎罢了。”言语里有遮掩不住的失落,叫人不知该如何回应,冥彻知道她不会也不愿安慰自己,索性就继续道,“孟婆叫我再让一让你。”
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儿不说话,女子还没从方才的情绪里回过神来,恍然听见他这样一说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
“她问我是舍不得的你多些,还是舍不得自己多些,若是前者就像以前一样,依旧让着你。”只有这样才能不伤害那份兄妹情,冥彻苦笑,他有时候宁愿自己被她恨着,留在心里的记忆深刻些,有时候又怕她恨,以致于两人像是陌路。
“那你怎么说?”抬头看着他,像是等待审判的囚犯,冥魅的心都要跳出来了,手心全是汗。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却似有一万年那么长。
男人眼睛依旧盯着那个锦盒,无法接受却又不得不承认,或许他们此生最亲密的时刻都锁在盒子里了。儿时那样无所顾忌地相依相伴如千帆离去,湖面风平浪静,船过无痕。
“听天由命,看他能不能活着从阿修罗界回来。”
占有是一种爱,放手未必不是,前者宁愿对方恨自己也要痴心守护,后者宁愿自己肝肠寸断也要给她自由。xǐυmь.℃òm
没有哪个比哪个更好,也分不出孰轻孰重。爱到疯魔还是皈依我佛,也只是一念之间。
冥魅高兴得几乎要叫出来,极力克制自己喜形于色,生怕对方反悔,可嘴角的弧度还是越绽越大,像是依照时节开放的花朵,娇艳欲滴,欣欣向荣。
却不是为了他。
“真的?你真的愿意?你不是.......”伸手忍不住想掐他,怕自己入了梦魇,但犹疑了一下还是将手又往上挪了挪,覆上他的额头道,“不是病了?或者喝汤喝傻了?”
打开她的手,这是他第一次不愿意她靠近,“我从来没有骗过你,倒是你,总玩儿那些不入流的把戏,应了的事情又反悔。”
耸耸肩,冥魅承认自己方才那样做贼有些不太合适,也知道若不是逼急了,他不会提前结束自己的凡人生活。冥彻的谋算虽是狠辣,但并不下作,充其量就是小气了点。
除了杀了她腹中骨肉那件事。
“可你也要答应我,若是他回不来就要信守承诺。你之前在三军将士前答应过我,处理好人间的事情就回来跟我成婚。结果呢?你以为他负了你的时候不忍心伤他,到后来知道是误会的时候更舍不得,出尔反尔,说话从来不算数。”
被他说得没了话,冥魅自然不愿意答应,可她也相信崔钰一定能回来。“那个,你不会再耍手段了吧?”
“他有什么值得我耍手段的。”不屑地哼了下,继而道,“害你没了孩子那件事,我很抱歉。”
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冥彻甚至后悔,若是当年让她好好生下孩子,或许她会愿意留在泰山府与对方相忘于江湖也说不定。只是事情毕竟已经过去了,再想那些也无济于事。
“嗯,那也得先看你是不是移情旁人了,到时我们再议。”小声嘀咕着,冥魅才不会轻易答应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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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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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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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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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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