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女红?”
“在凡间的时候啊,大婚时要做嫁衣,我怕旁人做的不称心,所以就自己动手了。喏,弄好了。”
仔细摸着那朵花儿,针脚细腻,栩栩如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出自金陵贺家之手。
“崔钰要你学的么?”似是不太相信她会愿意亲自动手,帝俊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
“当然不是,他从不让我做这些,不过那衣服的花样子是他帮我画的,我再按着一点一点绣。”喝了口热茶,一想到从前那些事,心中不禁有些发苦。
好在她还可以写写字,绣绣花,既能打发时间,又能静下心来。
从前不觉得这些无聊的事情有什么好做的,而今才知道,越是无趣就越能磨性子,而许多事只有静下心来才能想明白。
“魅儿啊,你真是让朕刮目相看,除了棋下的还是一样烂,别的大抵都会了吧,煮饭呢,煮饭行不行,要不要给我做餐饭来报答我对你的救命之恩啊。”
“那个不会,崔钰不叫我去膳房,说是烟气太大,怕呛着我。何况我刀功也不好,杀人还行,切菜就一般般。”
眼看着对方翻了个白眼,冥魅继续道,“至于我下棋不好,是因为遇上的人都爱让着我,崔钰如此,帝俊哥哥也是啊。”
“且你比他还要厉害,赢得以假乱真,若是不了解,还真以为你也是个臭棋篓子呢。”
崔钰曾经说过,与她这样的棋手对弈,输比赢还难。
可帝俊却做得十分轻松。
“或许我是真的不行呢。”依旧笑着,可心中分明不想叫人看穿。
若说了解,对方着实还差得远呢。
“连太极宫的宫女都能轻松赢我,你要是真比我还不如,那也太对不起这个位子了。”手肘抵着罗汉床上的桌几,冥魅拖着腮对他道,“你上次告诉我,阿修罗是一座城池,然后呢,再给我讲讲吧。”
闻言向后一躺,一手撑着靠枕,另一只手则搭在膝上。帝俊调整了个舒服的坐姿,似是要讲很久,“阿修罗的男人都丑陋至极,不但粗鲁冲动,嗜好杀戮,而且极为傲慢,任谁都不放在眼里。他们那儿的人还十分善妒,像崔钰这般俊朗的男子到了那儿,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修罗族的等级制度森严,像他那样被投进去的,一定是从最低级的苦役做起,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熬到头。”
“好在那儿的姑娘不错,个个儿堪称绝色。”冲她挑了挑眉,脸上的戏谑再明显不过。
“若是熬不住在那儿找了个姑娘也是有可能的,自此就留在阿修罗,估计过不了多久便连你是谁都不记得了。”
随手抄起一个锦枕扔过去,却被对方轻易躲过了。
“不过那儿的饭特别难吃,如果美色不能填补食欲,或许也能回心转意。只是可惜呀,你做的饭估计和那儿的吃食不相上下,所以算不上有什么优势。”
“那你的意思是,崔钰不但要周旋于权贵之间,被他们压迫,受苦挨饿,最后还要过了美人关,才能逃出来么?”在心中描画着对方的处境,冥魅虽是心疼,但并不觉得这些事能难住他。
“聪明,我家魅儿就是聪明,总能从我那堆废话里领悟精髓。”用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手心,帝俊笑笑,“只不过呢,除了这些,还不够,这些都是明枪,修罗界还有数不清的暗箭。”
“他要面对背叛,孤立,屈辱,一步一步在夹缝之中活下去,直至悟出你家先祖藏在生死簿里的秘密,否则的话,即便击败罗刹,也没有用。”
“呵,那个罗刹也是个棋子吧,就是你们立在那儿的幌子,靶子,背后还有数不清的龌龊手段,修罗界的人到底怎么得罪天众了,要背负这么多罪孽。”
冷哼了一下,帝俊对她的态度十分不满,“丫头,你不会是在可怜阿修罗人吧,那就是一群莽夫,和凡界生在蛮荒之地的夷狄没有区别。”
“要知道,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好在你的先祖控制了他们,将他们的人劈成两半,又想办法收了他们的御魂之术,这才将这群人死死押在地底,再不能霍乱三界。”
他还记得父亲之前曾给他讲过,修罗界未被镇压的时候,常常与天族起冲突,每一次战争无不让天地为之变色,血流成河,饿殍遍野。
“御魂之术?”冥魅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她从前只知道相由心生,一个人的心是魂灵凝聚的地方,阿修罗的人没有心,所以她以为他们也没有魂灵,只是一群噬杀之人,和府中死士一样。
“修罗界的男人贪婪至极,身体和心灵分开后,为了让那些女子臣服于丑陋的自己,他们便将对方的魂灵抽走了,没有容器存放魂灵的男子依旧丑陋粗鄙,而空有容器的女子则没有灵魂。”
“傻子依旧是傻子,美人儿也还是傻子。”
“且那些男人两种魂灵集于一身,又四散在身体各处,所以性子阴晴不定,你永远都不知道他们今日要以怎样的姿态面对你。”
越听越心惊,她的夫君如此温和,如今身处那样的境地,若是不改变就会被吞噬,可若有朝一日他变得再不像从前一般,那自己又该如何面对面目全非的他。
“闯修罗界这么难,你们是怎么想出这种阴损的刑罚,要叫每一个和神仙相恋的人都投去那儿。”
“也不能说是我们的错,刚开始只不过想叫你的先祖知难而退,放他到那儿也是因为那是神界的蛮荒之地,和流放差不多。谁知道他能逃出来,还想出这么毒的一个法子,跻身半神。为冥家带来荣誉和地位的同时,也害了后来人。”
“以毒攻毒,从来就是一损俱损。”
见他话说的难听,冥魅脸色愈发不善,“不过就是被逼无奈罢了,你们是天众,规矩都是你们定的,普度众生的是你们,见不得人的事儿都是我们在做,反过来还要损了自家后人的福报。”
浅笑了一下,像是开在黄泉的彼岸花,从绝望中生出一片夺目的嫣红来,“所以说对弈,任谁也赢不了你啊。”
琇書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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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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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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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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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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