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氏特意换了衣裳从小佛堂出来,接待了顾樱的父母,言辞很是客气,但也只是略坐一会儿就回去了。

  这些年她在小佛堂里,眼睛不太好了,否则她一定会发现顾樱的父亲似曾相识。

  冯氏最见不得人可怜样,对顾樱叹道:“你婆婆真是个可怜人。”她一想到自己,想到顾先生有一天也会先自己而去,就更加悲伤。

  顾樱挽着她的胳膊:“娘,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见过了吕氏,顾樱把他们迎回正院,让乳母把三胞胎抱来。

  冯氏瞧着实在是稀罕,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时分不清哪个是哥哥哪个是弟弟。

  顾樱就给她展示两个哥哥眼睑上的痣,小弟比较好认,因为个头还是没赶上哥哥们。

  顾信虽然没凑过来,但是站在旁边仗着个儿高,也瞅了好几眼。

  冯氏逗着三胞胎,三胞胎虽没见过她,但都不认生,一逗就乐。冯氏越发稀罕,恨自己不能生出三头六臂,好把三个孩子都抱个满怀。

  这时,阿兰走进来笑着禀道:“夫人,苍梧院已经收拾好了,也派了仆妇去,您要不要带着老先生老夫人去看看?”

  顾樱忙对冯氏说:“爹娘你们一路舟车劳顿,先休息一会儿吧?我带你们去看看院子,要是有哪里不妥当的地方,也好及时改过来。”

  冯氏依依不舍的放下三胞胎,说:“我们不累,也不用改什么,能住就行。”

  她是头一次进这种高门大户,甚至是头一次来长安这样的大城市,从进城门口的第一步开始,她就在心里惊叹。好在她没表露出来,就怕被人笑话。

  及至来了燕国公府,方才都没好意思仔细打量四周,此时跟着顾樱到了苍梧院,知道这里是自己日后要住的地方,这才敢放眼望去,只觉处处都好,至于哪里好,又说不上来。

  总之,就是好。

  倒是顾先生点点头,说:“收拾的还算用心。”

  顾樱嘻嘻一笑,说:“这可是给爹娘住的,儿不敢不用心。”她特意把院子安排在苍梧院,是因为这里对外有个小门,可以不必经过大门就能出去。“您平日若想出门逛逛,或是走亲访友,都可以从这里进出。”

  说完,她又唤仆妇们进来,吩咐说:“你们好好侍奉老先生和老夫人,侍奉好了有赏赐,若是侍奉不好,这里可就留不下你们了。”

  仆妇们连忙表忠心,声称一定会让老先生老夫人住的舒舒服服。

  他们都知道夫人大方,要是伺候好了,那赏赐必定大大的。

  顾樱不担心顾信,就担心冯氏,怕她不习惯被人伺候,跟她交代了好些,见她面有倦色了才出来。

  “阿兰,你多留意这里,我父母出身乡野,怕有不长眼的怠慢。”

  阿兰笑道:“夫人您就放心吧!我让鸦头总管着这里的事,但凡有人不长眼,看我不收拾他们!”

  顾樱笑着点点头,阿兰现在颇有气势,走出去哪像个侍女啊?分明是哪家大户里的主母!

  苍梧院中,顾信很自然的吩咐人给他打水盥洗,换下一路风尘的衣裳。

  冯氏并不急,而是从里到外打量了一番,走进卧室,见家具都是金银平脱和镶嵌螺钿的,不由感叹大族的奢靡。

  梳妆台上摆着首饰盒,盒子里都是金簪银钗,她虽喜欢,却不敢戴。还有一些瓶瓶罐罐里装着芳香四溢的脂粉膏子,她瞧着也是稀罕。

  顾先生盥洗之后,仆人帮他重新束发修面,再换上锦缎袍服,四下惊叹:这哪里是什么山野村夫,这明明就是个美髯公啊!

  冯氏也被请去盥洗,出来后换上柔软中衣,穿上丝绵袍服,再到镜前梳妆。

  婢女把首饰盒里的簪钗不要钱似的往她头上戴,冯氏吓得拦住她说:“这不合规矩吧?”

  婢女抿嘴笑道:“老夫人别怕,夫人是太子妃的母亲,您是太子妃的外祖母,没有不合规矩一说。往日您远在家乡暂且不提,只是今日来了长安,以后呀,少不得要为您请个诰命呢!”

  “使不得使不得。”冯氏可不敢奢望什么诰命,不过这些首饰实在美丽,她从前连想都不敢想。

  婢女又道:“这是夫人的吩咐,夫人既然放在这里,就是让您戴的。”

  冯氏这才别别扭扭的让她装扮自己,别说,还真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呢!这一扮上,再细细描眉,淡淡傅粉,竟和长安贵妇相差无几了。

  “老先生和老夫人年轻时想必一个丰神俊朗,一个清秀佳人,这才把我们夫人生的如花似玉。”

  冯氏笑道:“你这小嘴也太甜了,你叫什么名字?”

  “婢子叫鸦头,是夫人从燕地带回来的。”

  顾信道:“燕地是慕容氏的祖籍,那里的人说话都十分爽快。”

  鸦头笑道:“是啊,婢子是郎主在燕北做刺史时跟着夫人的,刚来长安那会儿,婢子不懂规矩,跟着夫人和太子妃这些年,才算学得眉眼高低。”

  冯氏来了兴致,问:“你从前是侍奉太子妃的吗?太子妃小时候是什么样的?”

  鸦头就跟她说了几件阿昭的趣事,冯氏听了笑得合不拢嘴。

  顾樱那边,刚从阿晸口中得知除了顾先生和冯氏来,还有一个花四姐呢!

  她不由埋怨:“你怎么不把她一起带回来呢?”

  阿晸解释:“四姨说,今日阿娘和外祖父母见面,必定有一番契阔,她不便叨扰。先在城外营中住下,明日再来拜会。”

  顾樱气得跺脚:“你在信上也没说!”忙不迭的让人再收拾一间院子出来,配上仆妇,把阿晸打发去营中,务必在坊门关闭之前,把人请回来。

  阿晸无奈的摸了摸鼻子:“原先想给阿娘一个惊喜的。”刚说完就被阿娘推出门,让他去请人。琇書蛧

  阿晸只好认命上马,阿昱跟过来,说:“阿兄去哪里?带我一起!”

  兄弟俩带上部曲,趁着天色还早往城外去,和花四姐好说歹说,终于把花四姐说动跟着回府去。

  而此时慕容深还在宫里,快幕食时传话回来说今日不回来吃晚饭,宫中有宴。

  顾樱心里嘀咕:“别是鸿门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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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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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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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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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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