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深回到家,和顾樱商量一件事:“我想去父亲墓旁结庐而居,”
顾樱微愣,几百年的战乱,让世间很多礼法都崩坏了。
尤其是北朝,经过胡人的杂糅之后,很多人连守孝都不会。
而慕容深不但严格要求自己行斩衰之礼,还想把守孝的最高境界发挥到极致——墓旁结庐。
结庐就是在墓旁盖一座草棚,自己耕种自给自足,条件非常的辛苦。
顾樱没有立即答应他,而是说:“我当然是支持你的,只不过,你还是要先问过阿家的意思。”
慕容深去问吕氏,吕氏一边诵经一边说:“你若执意如此,交代好家中便去吧!”她好像彻底没了世间杂念,一心一意只在她的佛堂与木鱼之间。
于是,慕容深就搬去了墓旁。
周赟知道后,感叹道:“那罗延天真是至情至孝,朕原本想夺情,现在也不好开这个口了。”
夺情就是让失去父母的人不必守孝,依旧在朝任职。
周赟没有夺情,还主动让春官府准备仪仗,册封慕容深为新一任燕国公。
慕容忠去世三个多月的时候,腊月底,大雪纷飞,慕容波终于从信州赶了回来。
“父亲!父亲!”慕容波一到家就哭晕在燕国公府大门口,魏珍珠收到他回来的消息,连忙赶了过来。
“你现在哭有什么用?知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他们是怎么对我的?为了让父亲早日下葬,他们甚至不惜软禁我!”魏珍珠把心里的不满全都发泄了出来,还添油加醋的告了许多黑状。
慕容波怎么都想不到,自己才走不到一年,家里竟然出了这么多事。
虽然平日里总是怨怪父亲偏心,可等到父亲真的离世之后,他才后悔莫及。
府门打开,顾樱从里面走了出来,冷冷的注视着这对夫妻,淡淡地说:“阿家在佛堂见你们,跟我来吧!”
慕容波和魏珍珠去了小佛堂,吕氏还在诵经。
“阿娘!”慕容波泪如雨下,阿娘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吕氏缓缓说道:“你父亲辞世时你不在身边,是你在外为官来不及回来的缘故,没人怪你。但是你父亲确实留有遗言,不愿葬回燕北,而是葬在赵国公墓旁。你长兄已经决定在你父亲墓旁结庐三年,家中也已准备闭门谢客,直到孝期结束。你若有心,去你父亲墓前哭一场磕几个头,回去好好过日子吧!”
慕容波望着母亲不知什么时候变得花白的头发,心中仿佛如刀割般难受,他匍匐在地痛哭流涕。
魏珍珠想要辩解两句,却见顾樱冷冷的盯着她,仿佛自己只要说一句不合实际的话,她就会一巴掌扇过来。
魏珍珠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面颊,当日被打她的痛楚似乎还残留在脸上,她咬了咬牙,没有开口。
吕氏说完那段话就不再说了,闭上眼继续诵经。
慕容波兀自哭了一会儿,然后爬起来擦了擦眼泪,对顾樱说:“有劳阿嫂,派个人带我去父亲墓前。”
顾樱点点头,派了个人送他去。
慕容波到了慕容忠的墓前,看到墓旁果然有两间简单的草庐,后面似乎还有两畦菜地,被雪掩盖住,看不大真切。
慕容深听到声音走了出来,慕容波隔着老远就跪了下来,眼泪再次汹涌的流出。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慕容波此时才体会到了这句话的锥心之痛,他膝行至墓前,结结实实的磕头,真情实感的痛哭。
慕容深站在草庐下,没有上前,就这么看着他。
等到慕容波哭够了,走到草庐里来,说:“阿兄,以前都是我不好,我今后一定会改的!阿兄,以后我们兄弟俩相互扶持,把燕国公府发扬光大,可好?”xǐυmь.℃òm
慕容深并不见一丝动容,只说:“你回去吧!”
慕容波环顾四周,道:“这草庐也太过简陋了,不如我搬来和阿兄一起为父亲守孝?”
“不必了。”
慕容波还想说什么,慕容深已经转过了身,准备生火做饭。他的饭菜很简单,一碗麦饭,一盘菘菜,其余什么都没有。
慕容波叹了口气,见此处实在没有自己能落脚的地方,只好颓丧的离开了。
一个人的性格是很难改变的,当他在当时道歉认错的时候,是真心的;但过后继续犯错时,那些道歉愧疚的话,也是忘得一干二净的。
除夕这日,顾樱和三郎四郎他们带着孩子来给慕容忠扫墓,顺便给慕容深送些炭火和吃的。
“阿爷真的不跟我们回去过年吗?”阿昭问道。
慕容深摸摸她的头,说:“我就在这里陪着祖父过年,你们在家要听阿娘的话,阿昭要好好照顾两个弟弟。”
阿昭点点头,十分懂事。
顾樱望着慕容深,慕容深也看着她,临走前,她只说了一句:“保重身体。”就带着一大家子回去了。
因家中新丧,新年没有爆竹也没有燃草,安安静静的过。
整个正月都没什么事,二月里高彬来了才知道慕容忠已经过世的消息。他也去慕容忠的墓前哭了一场。不为别的,就冲着慕容忠葬在赵国公旁边,高彬也愿意为他一大哭。
之后就没什么人来拜访了,顾樱安安心心的在家,慕容深清清苦苦的在守墓。
一直到慕容忠的周年忌,孙辈们的孝期结束,顾樱让厨房给孩子们做了一顿大餐。
阿昱熬了一年终于有炸排骨吃了,幸福的眼泪都要流出来。
顾樱没有陪他们一起吃,她自己还在孝期,好不容易坚持了一年素食,可不能破功了。
“你们想不想出门?”等他们都吃饱了,顾樱问。
阿昭想了想说:“可以出去走一走吗?我们不去人家做客,就出去骑马。”
“可以。”顾樱安排了部曲带着他们,去郊外骑马散心。
阿昭带着两个弟弟出去玩了一会儿,然后就去看慕容深了。
没想到草庐旁边来了好些人,这些人并不是长安人,而是来自不同的地方,有大齐的,也有南梁的。
“听说大周的燕国公为父守孝,结庐而居,我们特来拜访!”其中一个文士恭敬的说道。
阿昭和阿晸面面相觑,他们不明白,就为了这个,从那么远的地方跑过来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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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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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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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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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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