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寺庙里回去歇了一天,初三开始各家请春宴,头一天就是大都督府里请客。

  顾樱把孩子留在家,和慕容深一起去了大都督府。

  大都督府里人口简单,所以房子不多,但是修了一个大花园,景致还挺不错的。

  裴氏告诉顾樱:“当初修这园子的时候,大都督特意请了南边的匠人,还运了很多南边的奇石过来。您瞧这假山,一看就不是咱们大周能有的东西。”

  顾樱频频点头,虽然她不喜欢贺兰祥和孟氏,但不得不承认这园子确实修的好,有后世江南园林那味儿了。

  裴氏来过几回,就带着顾樱四处逛逛,边逛边说话。

  “听说昨日在佛光寺,你们和孟氏他们碰上了?”裴氏说道,“别看大都督这些年独宠孟氏,可孟氏就是怀不上。我看她那身子骨有点弱相,不似我们北朝女子能抗能打。”

  顾樱说:“碰上了,实没想到大都督那么粗犷的人,会对孟氏这么好。”孟氏在贺兰祥身边,跟个鹌鹑似的。当然,在人家的地盘,这话她就没说出口。

  裴氏大约猜到她心里想的是什么,掩着嘴笑。

  正说笑着,韩氏不知从哪儿转了过来,她这人好像不知道自己多不讨喜,还是往顾樱身边凑,不错眼的盯着顾樱头上的金簪和身上的衣裳。

  因为要做客,顾樱今天打扮的还挺讲究,梳着朝云髻,髻上插嵌宝赤金簪、珠花水晶钗和垂珠步摇。上身穿杏色印花短襦,蓝色披帛,下穿绯白四间裙。

  别人穿间裙,她也穿间裙,但是她的间裙裙摆处,白底绣红梅花,红底绣白梅花,就是比别人多了几分精致。Χiυmъ.cοΜ

  韩氏盯着顾樱的裙摆,暗暗攥着自己新做的衣裳袖口,袖口都快被她揉烂了。

  她和顾樱、裴氏寒暄了几句,就故意落后几步,和她们错开,不再跟着一起走了。

  裴氏回头看看,皱眉说:“这个韩氏怎么回事?越来越不着调了。”

  顾樱笑了笑:“是有点儿奇怪。”

  被比下去的韩氏满腔怨怼,可是细想起来,又不知道自己该怨谁。

  怨自家夫君出身不高?官位不够?还是怨自己命不好?总不能去怨顾樱吧?怨她命好嫁了个出身好官位高的慕容深吗?

  韩氏越想越憋屈,听说这个顾氏的出身确实不高,比不上自己,可人家就是命好啊!

  “你怎么在这儿?不往前头去?”冷不丁旁边出个声儿,把韩氏吓了一跳。她定睛一看,是孟氏,连忙见礼。

  孟氏狐疑的看着她说:“想什么呢?我站在你旁边老半天了,你都没发现,这一开口还把你吓一跳。”

  韩氏挤出一丝笑,说:“没、没想什么。”

  孟氏皱皱眉,道:“顾夫人和裴夫人哪里去了?前头就快开宴,我这正要找她们呢。”

  韩氏连忙指了指方才来的位置,说:“先前才看到她们逛着。”她心中一动,故作神秘的说,“夫人,您看到顾氏的裙子了吗?裙摆上有刺绣!刺绣不都是绣佛经佛像吗?她可真敢啊!”

  孟氏状若无意的说:“听闻长安早已流行在衣裳裙子上刺绣了,并不拘泥于佛经佛像。”

  韩氏尬住了:“这样啊……是我孤陋寡闻了。”

  孟氏轻蔑的瞥了韩氏一眼,别以为她不知道韩氏在想什么,她才不会上当呢!

  世人都以为她能在贺兰祥一众妻妾里独得恩宠,是单凭她的美貌吗?那就太把男人当蠢物了。男人可以因为女人的美貌宠爱她一时,但绝不会因为她的美貌独宠她很多年。

  经过昨天在佛光寺的巧遇,孟氏已经看清了,就连贺兰祥都要避开慕容深的锋芒,她这个后院小妾,当然不能拖夫君的后腿了。

  这个韩氏目光短浅,心思浅薄,竟想利用自己,那她可大错特错了。

  孟氏撇下韩氏去找顾樱和裴氏,在假山石那边找到了就请她们去前院赴宴。

  顾樱和裴氏去前院落座,酒菜都是上等的,可到底不如顾樱置办的席面看起来精致。不过,这毕竟是大都督的宴饮,众人也都愿意捧场。

  裴氏和顾樱坐在一起,问她怎么不把孩子带来,顾樱就说自己的孩子还小,不适合带出门。

  裴氏笑道:“我那两个孽障虽已大了,可实在是调皮,我也不乐意带他们出来。”

  顾樱却道:“明日我们府上也请春宴,到时候可得带他们来,我不怕孩子调皮。”

  裴氏立马转了口风,笑着说:“那我可要打扰你了,是该让这两个孩子出去见见市面,尤其是慕容刺史身边,能学些眉眼高低。”

  二人相视一笑,各自举了举杯。

  宴饮之后,孟氏本想留几位夫人到暮食,顾樱推说家中孩子无人照看,率先离开了。随后,裴氏也走了,后几位夫人也陆陆续续的离开,只有韩氏留了下来。

  可孟氏却不大想搭理韩氏,应酬几句就把她送出门去。

  顾樱回到家就直奔孩子们的住处,正好看到阿昭在练字,阿晸在背书。

  “这么乖吗?大过年的,你们就休息两天也不不会落下功课的。”

  阿昭笔下没停,说:“先生说了‘一日不书,百日荒芜’,所以学习是不能停步的,一旦停步就会荒废了。”

  阿晸虽然没说话,但他跟着点点头。

  顾樱连忙退了出去,只留下一句话说:“那阿娘不打扰你们了,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待会儿给你们送来。”

  她退出房间,望着外面的大太阳,心道:没想到我这么个学渣,竟然生出两个爱学习的好孩子。唉,这是多少虎爸虎妈想要的孩子啊!

  顾樱去厨房看了一眼,因为明天要请春宴,所以厨房里有很多好吃的。她让阿柳置办了一席小宴,待会儿送去给孩子们。

  阿昭和阿晸已经做好了功课,正好席面端了上来,两人也都饿了,就着四菜一汤各自干掉一碗饭。

  “明天有客人来,或许还有别的小朋友,你们要好好待客哦!”其实顾樱也就知道裴氏的两个儿子,其他夫人的孩子,她并不了解。

  她看着阿昭,问:“阿昭,你要不要交几个朋友?”会不会是自己把阿昭管的太紧了,她都没有同龄的朋友。

  谁知阿昭一点儿都不在乎的说:“不用,我要交朋友就回长安交,在这里交的朋友,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

  顾樱再次被这个孩子的思维惊呆了,阿昭好像有一种超脱世俗的泰然,这和慕容深很像,真不愧是他的女儿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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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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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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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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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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