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茵席,没有三足凭几,没有矮榻。只有各类高足桌凳,还有靠背和扶手的椅子,此间女主人顾樱就坐在椅子上招待她们。
好在裴氏不是第一次来,大家就都学着裴氏的样子落座。
其中一位夫人好奇的问:“莫非,这就是长安那边流行的款式?”
顾樱笑着说:“是啊,近几年长安那边都流行这样的高足桌椅了,这样坐着才舒服。要不然老是跪坐,时间长了对腿脚不好。”
“原来如此。”几人面面相觑,都在琢磨着回家也换一套这样的家具,紧跟长安城的潮流。
阿兰让人端上了果子和酪桨,几位夫人一面吃一面打量顾樱的打扮。
顾樱梳着惊鸿髻,发髻一端并插两支赤金桃花簪,簪首是粉色宝石堆叠而成的桃花样式。另一端插一支赤金垂珠步摇,细细的链子垂下两粒硕大的珍珠,正好垂在面颊边,把一张小脸映衬的如娇花照水。
更别致的是,发髻末端还各嵌一枚宝石珠花。
身上的衣裳是大袖宽衫和花鸟笼裙,披帛上还有精密的刺绣纹样,无一不让几位夫人赞叹侧目。
“长安人都不穿小袖衫了吗?”方才那个问家具的夫人又好奇的问。
裴氏瞪了她一眼,顾樱却不恼,说:“早不穿了,新帝为去鲜卑化,不许贵族再穿小袖衫,都流行大袖了。”
众人恍然点头,恨不得赶紧让人回家裁制新衣。Χiυmъ.cοΜ
闲话几许,顾樱请诸人花厅宴饮。
几位夫人又尝到了长安流行的饭菜,酒是青梅酒,四个凉菜:蜜汁山药、水晶肴肉、酸黄瓜、卤味拼盘。羹汤是太极豆腐羹,热菜有红焖羊肉、糖醋里脊、炸鱼块、芹菜炒香干、麻辣笋片等等。
顾樱不知道几人的口味,因此桌上的菜酸辣甜咸都有,最后以菜量减少推断燕地人的口味。
一边吃,顾樱一边问起燕地的风土人情,她没什么架子,说话又温柔,菜也好吃,大家都畅所欲言,这顿饭都吃得很高兴。
唯有裴氏和顾樱接触的比较多,对顾樱几次改观,今日更加觉得顾樱捉摸不透。
回去之后,裴氏和邱瑞说:“我上回听你的吩咐,已经委婉提醒了这位顾夫人,可是看她的样子,好像并没有放在心上。”
邱瑞皱着眉头说:“我也和刺史说了大都督的事,但刺史也没有拜访的意思。”
裴氏道:“若顾夫人真有心,肯定会出去打听一下,自然就能打听到大都督的宠妾就在燕州。”
“或许打听了,但自恃身份,不愿与妾相交。”
“我今日还听到一句话,说新帝要去鲜卑化,大都督不就是鲜卑人?”
“当朝太后还是鲜卑人呢!”邱瑞觉得头快秃了,“算了,不管他,我看这位刺史是个心里有成算的,到时候真有什么龃龉,别连累到燕州城就行。”
“应该不会吧?”
邱瑞不说话了,裴氏也默默坐着。别说,在顾樱那里坐半日高足凳,回来再跪坐茵席上,还真觉得腿脚不舒服呢!
以前跪坐习惯了,并没有觉得不适,而今只是把腿脚伸直了小半日,身体就开始抗拒跪坐了。
人的身体最是诚实不过,所以长安人跪坐了几百年,但发现坐直了更舒适之后,都不愿意再跪坐了。
“我们也去打些新家具吧!”裴氏揉了揉小腿,说道。
邱瑞点点头,近来和刺史议事也是坐高足凳,腿脚爽利多了。
同一时间,燕州司马家的夫人韩氏也在说这件事,她的眼里都是羡慕,说:“顾夫人头上的垂珠步摇,晃得我眼睛都快花了!这么一比,我就是个乡野村妇,你看看我这衣裳,这发饰,都是什么呀!”
她就是在席上不停好奇发问的人,韩氏扯着自己的小袖衫,气得满脸通红。
燕州司马无奈的说:“你这衣裳首饰不是新制的吗?怎么又觉得不好了?”
韩氏嚷道:“哪里好?到底哪里好了!长安的人都不穿小袖衫了!我继续穿,就是跟陛下作对!不行,我得重新做几身衣裳去!再买些首饰,我看顾夫人很喜欢用珍珠做饰,不知道有没有成色好的珍珠。”
燕州司马急了,说:“还做?我的俸禄都被你拿去做衣裳买首饰了,家里还要不要过日子了?”
“我不管!”韩氏大怒,“你自己没本事就去想办法!要让我在人前丢人,我就跟你拼了!”
说完,她气呼呼的回房找钱帛准备明日采买。
燕州司马头疼的揪住头发,家里有个败家娘们儿,他也快愁秃了。
刺史府里,慕容深回家来就问顾樱今日宴客顺不顺利。
“挺顺利的,只要蔡好,大家就都很开心。”顾樱把发髻拆了,簪钗步摇都取下来,用梳篦通头之后,重新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
慕容深就坐在她身后看她,也不知女人梳头有什么好看的。
阿兰加快了手里的动作,挽好发髻就匆匆退了出去。
门外,阿彩笑话她:“都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怕成这样?”
阿兰瞪了她一眼,说:“你不怕,你去郎君跟前伺候!”
阿彩脸色僵了僵,恼道:“瞎说什么呢!”
“是你先说我的,”阿兰小声嘀咕。
阿彩没好气的说:“郎君和娘子待人一向和善,真不知道你怕什么!”
阿兰“啧”了一声,说:“你不懂,我站在那,感觉后背都快烧着了。郎君和娘子之间,就不该有第三个人。”
两人对视一眼,又往门口看看,悄悄退开了些。
慕容深的手搭在顾樱的肩膀上,顾樱突发奇想,拉着他的手说:“我也来给你通头吧?”
慕容深一笑:“好啊!”
换他坐下,顾樱站在他身后,解开他的发髻,先用粗齿梳把头发都梳顺了,然后用梳篦慢慢的一寸一寸的梳。
梳头也是一种按摩,按摩头皮非常舒服,这种舒适让慕容深放下一切,渐渐地闭上了眼睛。他什么都没有想,就让思绪放空,仿佛超脱了自己,到了另一个境界。
“好了。”梳到一百下,顾樱轻声提醒他。
慕容深缓缓睁眼,从镜子里看向背后的顾樱,微微一笑。
顾樱心头猛跳,哪怕是透过铜镜,也能看清他眼里的无限柔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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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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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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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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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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