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天睿不知何时出现,他递给她一张纸巾,面无表情地道:“别哭了,哭多了伤害眼睛,听得我心烦。”
霍敏星不接,喃喃自语:“我都哭了那么多年,眼睛早就快坏掉了。天睿,谢谢你,没有领着警察来。”
霍天睿刚想说什么,她紧接着又道:“我知道,你肯定很想知道,我为什么杀老头子。不论如何,他是我亲生父亲。”
“为什么?”霍天睿眉头紧锁。
“因为我恨他,更因为,我想让他早点解脱。”
前半句话霍天睿听懂了,他已经知道,霍敏星当年和亨得利谈恋爱,他爷爷死活不同意,硬生生地拆散他们两个不说,还把他们刚出生的孩子扔到孤儿院。
所以霍敏星恨他爷爷,可以理解。
但霍天睿想不明白后一句话的意思。
“为什么说是早点解脱?”
霍敏星抬起手,用手背抹去眼泪,平静地说:“老头子没告诉你?”
不等霍天睿回答,她就接着道:“当年老头子非得逼我打掉孩子,和亨得利分手,我不愿意,并且拿着农药以死相逼。”
“老头子抢过农药,还好我眼疾手快,他才喝了一口就被我夺走了药瓶。幸亏不是百草枯,要不然老头子早就没命了。”
霍敏星再次落泪:“可即便不是百草枯,也是农药啊。虽然他即使被送去医院洗胃,做血液透析,但身体内还有一部分农药残留,无法清理干净。”
“他能撑这么多年,估计身上的肝肾脾胃都已经换了一遍了吧。与其窒息而死,还不如我帮他解决掉,这就是所谓的解铃人还需系铃人吧。”
霍天睿不敢相信。
他虽然知道,从小他爷爷就多病痛,但他一直以为那是因为年纪大了,老年病。
他爷爷从来没说过,他喝过农药,他更不知道,他爷爷的肝肾脾胃都换了一遍。
“这不可能!”
霍敏星笑了:“怎么不可能,霍家有钱,花大价钱请私人医生养着,要不是我出手,我想老头子至少还能再活两年。”
“然而,两年苟延残喘,还不如痛痛快快死了呢。”
霍敏星瞅了霍天睿一眼:“你放心,你爷爷走的时候很平静,他说,他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他一直等着。”
“不管怎么样,他是你生父,你下得去手?”
霍天睿咬牙质问:“还有斐斐,她肚子里怀的,是你的亲侄孙或者之孙女,你怎么下得去手?”
霍敏星顿时呆住了。
半响后,她怯怯地问:“你妻子,她怀孕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怕她看见我,所以一棍子将她打晕了,我没有敲要害部位,我以为没事,我以为她睡一会儿就醒了,我不知道她怀孕了啊!”
“对不起,天睿,我不知道,我要是早知道她会怀孕,我不可能打她啊,我和她无冤无仇,我真的是不知道。”
霍天睿面上阴云密布:“好一个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和斐斐多么盼着这个孩子!”
“斐斐买了很多小孩子衣服,还给孩子起好了名字,不论男女小名就叫乐乐,她希望孩子每天快快乐乐。”
霍敏星自责懊悔:“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那叶晓菁呢?”
一截枯枝被霍天睿徒手捏碎,发出刺耳的声音。
霍敏星听到叶晓菁的名字,仰起头来,轻笑道:“她该死!”
“为什么?”
霍天睿粗略推算一下,叶晓菁出生的时候,霍敏星就已经被他爷爷关起来了。
她为何会说叶晓菁该死?
“你难道不想解释一下吗?”
霍敏星摇头,坚定地拒绝说:“我不想解释,反正,叶晓菁该死,我杀她我绝不后悔。”
“你不知道叶晓菁也是孕妇吧?她的孩子比我和斐斐的大一个月左右。你一共害死了两个大人,两个还未出生的孩子!”m.χIùmЬ.CǒM
霍敏星点头:“我知道,所以我在自首前,见你一面。”
裂开的枯树枝扎进霍天睿的手心,他感觉不到掌中的痛意,只觉得心里痛得濒临窒息:“为什么见我?”
“我恨你,恨不得一刀刀凌迟你,为我和斐斐的孩子报仇!”
霍敏星沉下头,苦笑:“凡事都得有个了断,我被老头子关在那荒凉的地方那么多年,我心中的怨恨不死几个人不足以消除。”
“天睿,你肯定不懂那种感觉,被囚禁在荒宅里,就像在迷宫里,怎么也走不出去,那种绝望,那种无奈,早已折磨的我不是人!”
霍天睿狠狠落拳,砸得桌子一声巨响,吼叱质问:“寒烟都能走进去,你为什么走不出来?”
“你要是真的走不出来,怎么能出来杀人!”
霍敏星怔了片刻,笑意不达眼底,她承认:“没错,我能走出来,老头子把我关在那里,这么多年,是我自己不想走出来。”
“我怕,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自责,我懊悔,我难受,我害死了新婚丈夫,我害的我女儿刚出生就被扔到孤儿院,我害的老头子喝农药,我……”
霍敏星双手抱着头,嘴里不停地嘟囔。
她忽得使劲从榕树上掰下一个较为粗壮的树枝,塞给霍天睿:“你打死我吧,为你的孩子报仇,为你爷爷报仇!”
霍天睿接过树枝,猛地一掷,枯枝断碎,落叶迭起。
他镇定地道:“我不会杀你,你所做的罪孽终会有法律惩罚你。是我报警,还是你主动去自首?”
“我自己去,你要是不放心的话,可以派人跟着我。”
霍敏星说完,突然殷切地看着霍天睿:“天睿,你可以叫我一声姑姑吗?毕竟你以后再想叫,就没机会了。”
霍天睿迟疑片刻,转移话题:“我还有一个问题,你一直躲在霍宅,为何忽得出现?”
“因为我想见我女儿最后一面。”
霍敏星苦笑:“是我做的孽,老天爷怎么会报应到我女儿身上啊?”
霍天睿问:“徐甜甜是你女儿,怪不得她那样的性子,忘恩负义,偏执狂躁,原来是遗传。”
霍敏星呆滞片刻,点头笑得灿烂:“哈哈,天睿,你和你爸爸说话口气一模一样。小时候他就老训斥我,嫌我嚣张任性,呵呵。”
“呵呵……”
警察看在霍敏星主动自首,将所有罪行交代的一清二楚的份上,给她半个小时的时间,让她和伊莎贝尔见面。
母女两人隔着厚厚的玻璃相见,霍敏星泪流不止。
伊莎贝尔愣了好久,抬手摸着自己的脸,嘤嘤笑叹:“我们母女两个长得还挺像的。”
“顾斐嫁进霍家那么久,就没看过她姑姑的照片吗?”
伊莎贝尔自嘲:“想不到,我和霍天睿竟然是表兄妹。我要是早知道我表哥是霍天睿,才不会看上钟鸣那种没出息的男人。”
“身为霍家后代,我起码也得嫁个豪门富二代才对。”
霍敏星听着,泪水越发的止不住。
她双手扶着玻璃隔断,自责忏悔:“孩子,都是妈妈的错,都是妈妈不好,你才会在孤儿院长大,都是妈妈不好,才害你如今在这里。”
“没什么不好的。”
伊莎贝尔仍旧笑着:“妈妈,挺好的,有爸爸妈妈的感觉真好。我以后再也不是孤儿了,真好,真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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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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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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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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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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