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号看医生的过程中,霍天睿一直抱着她,直到进了输液病房,他才把她放到床上。
这期间顾斐迷迷糊糊的,直到一袋退烧药水打完,她才恢复了些许精神,缓缓挣开疲惫不堪的双眼皮。
看着坐在陪护椅上的霍天睿,顾斐神思恍恍惚惚,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她的记忆慢慢倒流,倏尔想起她很小的时候生病,父亲半夜抱她去医院的情景。
那时的她特别怕打针,窝在父亲怀中嚎啕大哭,既因为生病难受,也因为畏惧打针。
日常急性子的父亲每每在她生病的时候,就变得极为细心耐心。她一直哭,他就一直好言好语地哄她,从没有露出过一丝不耐烦的神色。
记忆越来越清晰,顾斐想起父亲慈爱的音容笑貌,念起他对她任性的包容和宠爱,忽得红了眼圈。
霍天睿看出端倪,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低声询问:“还是很不舒服吗,我再叫医生过来看看?”
“不用,舒服一些了。”
顾斐摇摇头,回答的时候肚子咕噜咕噜连续响了好几声,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
霍天睿站起身,瞅了瞅刚换上没多久的新药水袋,脚步轻轻地走出了病房。
等他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保温餐盒,他打开盖子,一股清新的糯香飘出来,遮盖了病房里的消毒水味道。
霍天睿一手端着餐盒,另一只手拿着勺子,说道:“张口。”
顾斐闻声转回头,看见那满满一碗白米粥,不禁咽了下口水。她不清楚霍天睿怎么知道她每次发烧都只喝得进白粥的。
大概是巧合吧。
乖乖把嘴张开,霍天睿舀了一勺粥送进她口中。大米熬成絮状,可能放了白糖,和顾斐记忆中生病时喝的白粥一样香甜软糯,入口即化。
因为扁桃体发炎,尽管粥熬得够久,但咽的时候喉咙火烧火燎的疼,顾斐鼻子一酸,委屈地哽咽道:“不喝了,嗓子疼。”
霍天睿拿着勺子的手停了片刻,很快又把勺子送过去,严肃地命令:“都喝掉!多吃点才能好得快。”
勺子触碰到唇边,顾斐无奈地张开嘴巴,小心的吞咽。
她一口一口艰难地咽着,一碗粥全部喝完后,嗓子似乎没那么疼了。烧也退下去了,顾斐觉得身体舒服多了。
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她心情愉悦地感慨着问:“你从哪买的粥,不像是外卖粥的品质啊?”
“知道你不吃外卖,所以我打电话给住在附近的申家求助,申小姐接的电话,听说你发烧立刻让仆人熬了粥送到医院门口。”
霍天睿的回答吓坏了顾斐,她张口结舌:“呃,谁允许你把我生病的事告诉玉颖的?”
“我叮嘱她了,此事不要对我岳母说。”
得知妈妈不知道她生病,顾斐松了口气,好奇心不减,疑惑地继续问道:“你认识玉颖?”
霍天睿挑眉:“你吃醋?”
顾斐冷嗔:“我就是好奇而已,不说算了。”
霍天睿解释:“霍申两家原本是世交,我最近又和申叔叔有生意来往,所以与沈小姐见过一面。”
顾斐点点头,忽然眼睛一亮,兴奋地建议:“世交好呀,那你觉得玉颖怎么样?她温柔大方,贤惠美丽,我觉得你们两个很合适。”
她说这话的时候,完全忘了自己作为霍家媳妇的身份,语调阴阳顿挫,两眼发光,再往头上戴朵花就是地道的媒婆了。
听到顾斐竟然想做媒撮合自己和申玉颖,霍天睿嘴角一抽,眸眼中已然盛满了红通通的怒火。
但鉴于人家是位病人,他又不好与她一般见识,只得冷着脸转移话题:“打完这一袋药休息五分钟,咱们就回家。”
“啊,回哪儿?”顾斐表情懵懵的。
霍天睿面无表情地通知她:“回江城的机票我已经买好了。”
顾斐的脸一下子拉长了,她高高嘟起唇瓣说道:“我不想回去,我回海市还没来得及看我妈一眼呢。”
“你想让她担心?”
顺着霍天睿的目光,顾斐的视线落到插着针的手背上,不再说话了。
她要是回家被妈妈看到手背上的针眼,那她妈妈一定会非常担心的。顾斐怅惘地吐出一口长气,情不自禁地把怒气发到霍天睿身上:“都怪你,我都好几年不发烧了,你一出现我就倒霉。”
她抱怨完,突然上牙齿咬住了下唇,一副很无措的样子。
霍天睿捕捉到她表情的变化,低声问:“怎么了?”
顾斐沉默好半天才回答:“我想上厕所。”
霍天睿随即去拿挂在床头铁架上的药水袋子,他刚把那半袋药水拿到手,顾斐就伸出手去夺。
“走,我和你一块!”
顾斐不由自主地红了脸,她连连摇头:“不用,我自己拿着就可以。”
霍天睿想了想,把药水袋子递给顾斐,紧跟她身后。
顾斐诧异:“我自己拿着就可以了,你还跟着干什么?”
“你两只手都不闲着,那我只好帮你脱裤子了。”霍天睿的口气在顾斐听来阴阳怪气的,刺耳的很。
她转身走回床边,躺下之后赌气闭上了双眼。她宁愿憋着,也不愿让霍天睿的流氓心思得逞!
霍天睿嘴边悄然绽出一抹上翘的弧度,随即把手伸向了顾斐插着针的手背。
他的大手袭来,顾斐感觉到他指肚按在她手背的力度,后背顿时惊出一身冷汗,睁大眼睛喃喃质问:“你想干嘛?”
“再不拔针就要回血了。”霍天睿说话间,迅速撕扯掉粘在顾斐手背上的胶布,猛地将针抽出来。
顾斐疼得龇牙咧嘴:“喂,你怎么不叫护士来拔针,你想谋杀我是吧?”
护士刚好进来,听到她满含怨气的话,不好意思地笑笑:“不好意思,这位先生五分钟前就按铃了,但因为刚才有个病人大出血,护士都去帮忙了,所以我来晚了。”m.χIùmЬ.CǒM
原来如此,顾斐从床上跳下来,顾不上还在往外渗血珠子的手背,用飞一般的超速度跑进了卫生间。
……
回到霍家大宅时已经是半夜了,院子里熄了灯,到处黑漆漆的,顾斐从小怕黑,下意识地拽住了霍天睿的胳膊。
昨晚没睡好,再加上烧刚退了身体还有些虚弱,她困得睁不开眼睛,呵欠连天。
忽然之间,灯亮了,煞白的灯光照得她顿时清醒了,看到霍天睿举着一把刀对着她,她吓得瑟瑟发抖,尖叫连连:“啊啊啊,救命啊,杀人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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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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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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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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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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