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关山心知不得善了,当即沉声答道:“下官已安排调查平准署涉事人员。”
胡承约闻言摇头:“这都是小事,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解决。”
话音未落,他根本不给梁关山继续开口的机会:“尚同你毕竟开始查了,半途而废也不好。”
他轻轻敲击桌面。
“你正好也是同知,在枢密院专心此事,赈灾事宜交给子平。”
梁关山瞥了一眼坐在旁边不言不语的薛居正,十分郑重地看着胡承约:“中令叫我主持平抑粮价事宜,同相公所言有相悖之处。”
薛居正看向梁关山。
胡承约看向梁关山。
沉默地对视着,梁关山并不准备退让。
好一会儿,胡承约突然笑出声来:“也好,你这么想也好,那就这样,某不送了。”
梁关山抿着嘴唇微微躬身,然后开口:“下官告退。”
目送他离开,关上门后,胡承约肃容看向薛居正:“如你所愿。”
薛居正站起来朝胡承约躬身一礼:“有劳相公,居正必有厚报。”
“呵。”胡承约摇摇头,“我不会去寻陈将明解释,能做到什么程度,就看你的手段了。”
这是最大的支持。
不解释,就是拒绝沟通,这意味着态度对立。
在梁关山和薛居正之间,他选择支持薛居正。
梁关山也明白,离开宰相书厅往枢密院走去的路上,他板着脸没有一点别的表情。
以梁关山的资历,拜相之后,担任副枢顺理成章。
或许正是这样的顺理成章,才叫某些人不乐于见到他拜相。
毕竟枢密院对禁军的控制力渐渐增强,枢密院多一个副枢少一个副枢,影响还是蛮大的。
前路艰难,梁关山没有去找中书令,而是想独自解决。
……
薛居正一出手,效果立竿见影,虽然粮价依然高企,但至少停止上涨。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粮价停止上涨的,只有开封府那一片,其余州郡的粮价依然缓慢而坚定地一日高过一日。
月底,平准署前往开封调查的几人尽皆被肃政司拿下,并以极快的速度移交大理寺审判。
饶是梁关山准备独自面对胡承约的打压,也不由在陈佑面前抱怨一句:这一次肃政司的动作快得有些惊人。
以涉案官员的品级来看,如此迅速地处理定案,就是为了让梁关山无非继续追究。
只是这种行为尚在规则之内,便是陈佑也不好说什么,最多重申一下“办理案件需要慎重,不可冤枉好人,也不能放过坏人”,具体有多大作用,还得看底下人的执行情况。
既然梁关山没有多说,陈佑就放手让他去拼,不在此事过多花费精力。
眼看要到十月,一件足以影响天下数百年走向的大事即将发生。
从兴国五年开始实施的军队识字计划,已经持续足足五年了!
五年前,前线将士们写家书还要鸿雁协会的“鸿雁”们代笔;五年后的今天,虽然错别字颇多,但那些普通士兵,也能自己执笔写信,将最真切的情感传递给远方的家人。
这意味着,陈佑当年提出的教育改革,终于能够进入第二阶段!
十月乙亥朔,是朝廷选定的“全民扫盲”正式开始的日子。
从孔老夫子提出有教无类的观念后,这是第一次有人如此大规模地把这个观念变为现实。
绝大多数读书人,都对此报以极大的热情,一个个从年初开始,就期待着十月初一那一天。
……
“各地州衙已经多次召集本地豪商谈话,要求当地粮商停止涨价,豪富不得囤积粮食。”
“但都失败了。”
梁关山说出了僚属没有说出的话。
门下省主事、签书内吏房彭羡鱼附和道:“是的,粮价依然在涨。”
马车内安静下来,梁关山掀起窗帘看向路边。
人来人往,临街叫卖不绝于耳。
这就是洛阳,这就是京城。
哪怕五分之一的国土都面临粮食涨价的困难,洛阳这边依然平静如故,似乎再大的变故都影响不到这里。
这是朝廷的功绩。
十数年的和平发展,让洛阳百姓重新养成了皇城百姓的自信与骄傲。
这也是通讯不便的功劳,没有幕后指使的情况下,很少有人能听到千百里外的灾情,自然不会对此做出反应。
就算有人偶然听说,也会相信由陈佑担任首相的朝廷会处理好灾情。
只是不知道这样的平静能持续多久。
“没有强制手段,那些商贩是不会听的。”
梁关山一边说着,一边放下窗帘。
彭羡鱼有些忿忿不平:“还不是那薛参政,说什么粮商豪富献米放粮,不可令其寒心。”
“薛子平性如此。”
梁关山没有多谈此事。
薛居正多行宽政,在官员士林中的名声比他梁关山好太多。
这也是他在此次处理粮价事务的时候说话比不上薛居正的主要原因。
没人喜欢一个严厉的上司。
在争夺相位的关键时刻,首相没有出声支持梁关山,而副相却力挺薛居正,那些个官员自然抓住机会恶心梁关山。
梁关山对此心知肚明,既然他们要斗,那就斗吧。
……
“那是梁同知吧?”
路边酒楼,坐在窗口的一青年男子无意间看到掀开窗帘的梁关山,禁不住喊了一声。
陈孚闻言扭头朝窗外看去,正好看到梁关山放下窗帘。
“的确是梁同知。”
“听说梁同知近况不妙。”
在太府观政的新科进士蔡深林收回目光,感慨一声。
陈孚闻言,扯了扯嘴角,不欲就此多言。
蔡深林却不想就此打住,顺势问道:“不晓得中令可有什么看法?”
这么明显的打探消息,陈孚也只得回道:“大人少在家中谈论政务,此事如何,我也不清楚。”Χiυmъ.cο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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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孚之前一直在京外,魏仁浦病重他才回来,等恩师去世,他又守了一个月的孝,到现在才有机会和以前的同学联络感情。
蔡深林不以为意,只是点头:“我来联系吧,留在京城的我都有联络,也就说句话的事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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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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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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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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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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